“没叫你白背吧!”蓝也喝了两口,然后用酒瓶一挥,“这一带你熟不熟?”
“不太熟。”
“我们打南口过来,正前方那座山偏东就是居庸关,再翻几层山就是北口八达岭。这三道城墙是守北京的内长城……”他又喝了两口,“外长城的关口可多啦,光是这一带,往西是张家口,东边没多远是古北口,当年戚继光在那儿练过兵……再往东还有喜峰口,冷口,一直到山海关。”
“您都去过?”
蓝青峰点点头,边吃边说,“差不多,还有我们山西那边的娘子关,平型关,雁门关,就是那个‘赵家天子杨家将’那个雁门关……都去过。再往西,甘肃也去过,可是玉门关,阳关,早就没了,最多一两个土堆,就只剩下了一个嘉峪关……”
这些地方李天然可全没去过。十二岁那年跟师父跑过好几个省,可是那几次是跟着师父去料理些事情,不是游山玩水。他突然觉得,等目前的事给了了之后,应该独自一人,大江南北跑上几年。
“这些年在美国,听说过这儿的长城抗战没有?”
“听到过一点儿,电影院里也看过一些新闻纪录片,像喜峰口的大刀队,还有什么‘塘沽协定’,美国报上也都登过。”
“最近一两年的事儿呢?”
“马大夫给我说了说,报上也看了些。”
两个人静了下来,慢慢地吃,望着乱峰,蓝天,白云。
“那你怎么看?我是说华北今天这个局势?”
李天然对着瓶子喝了几口,今天是来探听我吗?何必跑这么老远来打听?“我看不怎么妙。”
“红军给赶到了陕北,听说了吧?”
天然点了点头。
“委员长的‘安内攘外’,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天然又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看?”
李天然沉默了会儿,摇摇头,“这种国家大事,我搞不懂……反正,管你什么政策,成功就对,失败就错。”
蓝青峰笑了,“原来你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那我不知道……我是这么看,谁赢谁讲话。”
两个人吃完了,四处走动了一会儿。蓝青峰又开了两瓶,“我没见过你师父,可是听冯玉祥提过几次……顾大侠顾剑霜,武林尊称‘太行剑’的是吧?”
李天然点点头。他知道马大夫也说了。
“你们侠义道,还有绿林道,我年轻时候见过几位……可是说来惭愧,我还从来没见过会功夫的露两手……”
原来费了这么大劲儿来到这个山洼子,是要我露两手……李天然看了看他坐的草地四周,看到左脚跟前儿土里半埋着一个核桃般大的石子儿,就挖了出来,擦了擦,圆圆的,又掂了掂,重量还可以,再用眼睛一瞄草地上躺着的空啤酒瓶。蓝青峰会意,拿起了空瓶,站了起来,向前方上空用力抛出去。李天然仍坐在草地上不动,两眼注视着瓶子升空,把小石子儿换到了右手,身不摇,肩不动,只一振手腕——微微一声“嗖”,小石子儿在十几步外二十来尺空中追上刚要下降的酒瓶,“啪”一声给打成碎片,散落下来。
“好!”蓝青峰轻轻一喊。
他偏头看了一下李天然,“练这么一手功夫,得几年?”
李天然陷入了阵阵回忆,“暗器好像是十岁那年开始练的……”
蓝青峰弯身从皮背包里取出一把铁灰色手枪。李天然一愣,呆呆望着。蓝查了下弹夹,开了保险,右手紧握着枪把,左手往回一拉,上了膛,也用眼睛一瞄另一个空瓶。李天然面无表情,捡了起来,坐在地上又一振腕,把瓶子丢到差不多高度。蓝青峰举起右臂,稍微一瞄,一扣扳机,“砰”——酒瓶给打得粉碎。山谷里响了两声回音,惊飞起十好几只麻雀。
“好!”李天然也轻轻一喊。
那两头毛驴一惊,仰着头叫了几声,跺了几下脚,喘了几口气,又低头吃草了。
“这是把Colt。45,半自动……”蓝青峰抚摸着枪膛,“是位美国上校送给我们冯先生的。我离开部队的时候,他又送给了我……看不出这把手枪有二十多年历史了吧?还参加过欧战……”他用左手反握着枪,伸出给天然,“要不要试试?”
李天然又一呆,仰头盯着面前那把手枪,犹豫了几秒钟才慢慢起身,接了过来,握在手中,又注视了好几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