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看倒是不难看,就是不大像活物。
过河过了一半看见这么一位,褚桓完全没有什么“蒹葭苍苍、有位伊人”的诗意联想,只觉得那里钻出了一只水鬼来。
马鞭和大山立刻同时勒住马,大山低低地叫了一句什么,那是一句褚桓从没有听过的离衣族语,和他们叫南山的时候有一点像,又不完全相同。
他听得出大山的语气很郑重,可是郑重中又有些戒备,没有对南山时候的亲近。
如果他们对南山的称呼是“族长”,那这是什么意思?
“前任族长”?“死族长”?“来自阴间的族长”?
“水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褚桓,不吭声。
马鞭和大山对视了一眼,马鞭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他们的行程,这次说的话褚桓听懂了,他说:“族长让我们在冬天来之前把最后一批东西卖了,正……正要出发。”
“水鬼”看也不看他示意的货物,抬手一指褚桓,用一种也不知算是“阴柔”还是“低婉”的声音问:“他是谁?”
马鞭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族长带回来的客人。”
“客人?”
水鬼猩红的嘴唇忽然一勾,他连笑容也异于常人。
笑的时候,上半张脸就好像给冻住了一样,肌肉纹丝不动,只有嘴唇生硬地变换出一个往上弯的形状,标杆性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皮笑肉不笑”。
褚桓端正地坐在马上,肌肉已经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起来,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威胁。
那水鬼突然从水中一跃而起,他猛地一拍水面,却并没有水花飞溅,在他一掌之下,不深的河水仿佛被他按出了巨大的暗流,连水中的马都给冲得齐齐退后了半步。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显然,这是一碗让人不能掉以轻心的紫菜汤。
水鬼的身影飞快地穿梭而过,闪电般地就到了褚桓面前,自下而上地和马背上的褚桓对视了一眼,他那眼神像两口看不见底的洞,黑得瘆人,惨白的手掌上好像有某种金属色一闪而过,一把抓向了褚桓的腿。
就在这时,褚桓的马不早不晚地往后一退,前蹄小幅度扬起,落下来的时候,马头被轻轻地拨到一边,它原地转了半圈,不偏不倚地避开了水鬼的爪子。
一切自然而然,都好像只是马惧怕面前的这个人,自发地退后。
褚桓轻轻地拍着马头,脸上的斯文友好一扫而空,漠然地望着水里的人。
马鞭立刻挡在褚桓面前,大山则挽起裤腿跳了下来,这两个年轻小伙子紧张坏了。褚桓听见大山叫了对方一声,加重了语气,却同时放轻了声音以示尊重:“他是族长请回来的客人。”
“水鬼”死死地盯着褚桓:“他不怀好意。”
大山的眉头狠狠地一皱。
“让开。”
水鬼厉声说,一把抓向大山的肩膀。
大山猛一侧身,提起肩膀抽出了腰刀,砸向对方的手腕,那腰刀的金属外壳跟水鬼惨白的手撞在一起,硬碰硬地“呛啷”一声。
大山的腰刀刚拔出一半,被那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别住了手腕,一折一推,刀刃被狠狠地推了回去,“噗通”一声脱手掉进了水里。
水鬼按住大山的肩膀,指甲在他肩头上留下了五道鲜明的血痕,借力一跃而起,伸手做爪,抓向褚桓的肩膀。
褚桓的马再次时机极佳地往后退了半步,而他好像是慢吞吞地抽出一个黑乎乎的“铁棒”,懒散又精准地递到了水鬼的爪子里。
水鬼本能地一合手,在半空中遇见了褚桓似笑非笑的目光。
褚桓:“我怎么不怀好意了,您的被迫害妄想症是都已经晚期扩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