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世家问题,叫着要将世家斩草除根的书友可以歇歇了。杀光世家,那豪强要不要杀?杀光豪强,那地主呢?世家豪强的同族呢?别说杀一儆百哟。许贡的门客都能为许贡报仇。你灭人本家,其他族人不找你算账才怪。当时北方总共才多少人口,都杀干净了,难道迁乌桓、鲜卑之类的异族填中原?曹操貌似这么做了,结果加速了游牧民族内迁的速度。我朝是历代对世家最赶尽杀绝的一朝,结果三十年不到世家就又站起来了。违反社会规律的东西真是要不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六节 有教无类
崔琰曾在袁绍帐下谋事,深受袁绍器重,并被辟为骑都尉。但当袁绍执意称帝之后,这位冀州名士不仅坚持以汉臣自居,拒不接受伪帝任命,还干脆挂印归乡,在清河老家过起了以琴书自娱的日子。就这一点来看,袁绍在政治上倒还有些器量,至少他还能容忍崔琰这等忠汉之臣自行离开。反观历史上的曹操却因崔琰诟病其加封魏王,而将崔琰赐死。就连陈寿也在《三国志》中感叹,“太祖性忌,有所不堪者,鲁国孔融南阳许攸、娄圭,皆以恃旧不虔见诛。而琰最为世所痛惜,至今冤之。”眼下清河郡既已在齐军的掌控之下,蔡吉自是不会再让悲剧上演。
盛夏的娇阳毫不吝啬地将暑气洒在一队行进于鲁西平原之上的马队头上。马队的成员仅有七人,分别是齐侯蔡吉,关内侯曹丕,偏将军赵云,以及随行护卫四人。由于天气炎热,七人皆未穿铠甲,精麻单襦的蔡吉更是戴上了帷帽以遮烈日。却见她一面驭马一面回头向曹丕求证道,“子桓对韩诗可有涉及?”
自打曹操那日在白马将曹丕推给自己后,蔡吉便知曹丕这“质子”是当定了。于是便开始对其直接以字相称。“子桓,替孤备马。”“子桓,替孤磨墨。”“子桓,煎茶。”怎么都比叫曹公子、丕公子来得顺口。
曹丕倒也很有入侍为质的自觉。对于蔡吉下达的每一道命令,他都以认真细致的态度完成,没有丝毫怨言。特别当看到自己的坐骑天天被曹丕刷洗得毛色鲜亮之后,蔡吉亦不得不在心中感叹,真不愧是以矫情自饰闻名后世的曹子桓。
曹丕并不知晓,自己的顺从在蔡吉眼里成了矫情自饰。其实就算知道了,曹丕也没法改变什么。身为质子不掩饰真情,粉饰自己,难道还恣意妄为惹主子不快?曹丕虽只有十三岁。却也知父上在白马的许诺并不靠谱。眼下蔡吉天天将他拴在身边,根本没法逃跑。相反,若曹蔡反目,只需齐侯一句话,他曹丕立刻就会人头落地。至于结婚生子之类的事,他更是想都不敢去想。
在死亡的阴影下,年幼的曹丕只得以逆来顺受来讨好蔡吉。以期待有朝一日蔡吉能因这段时间的服侍,而放他一条生路。因此这会儿面对蔡吉的询问。曹丕立即谦虚地回答道,“回齐侯,丕对韩诗略有涉及。”
“善。孤只读过点毛诗。若季珪先生谈起韩诗,还请子桓替孤对答一二。”蔡吉放心地点头道。
“毛诗重教化不逊于三家诗。”曹丕奉承道。
蔡吉却摆了摆手道,“毛诗非官学,孤亦无心与季珪先生一较优劣。子桓就当是讨教学问。”
“尊命。”曹丕恭敬地作了一揖。
且就在曹丕与蔡吉对答之际。赵云突然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却见他指着远方一坐土黄色的城池说道,“主上,前方便是东武城。”
东武是崔琰在清河的隐居之所,五百年后闻名于世的京杭大运河将从这里穿过,而现在此地只是位于鲁西平原一座小城。蔡吉一行人衣着气质非凡,一经入城便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不过东武虽小,风气颇正,加之赵云等人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辈。因此周围投来的眼光大多带着好奇与敬畏。
在询问了当地百姓之后,蔡吉等人很快就找到了崔府所在。崔府的门房显然是见过大市面的,在得知来者是齐侯之后,他并没有表现出献媚之情。而是一面恭敬地请蔡吉等人稍等片刻,一面持蔡吉的拜帖快步入府通报。
不多时,从崔府内走出了一个眉目疏朗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一见蔡吉便信步上前,躬身施礼道,“东武崔林见过齐侯。族兄正于书房授课未能出迎,还请齐侯见谅。”
“无妨。”蔡吉拱手还礼。继而提议道。“不知孤可否一同听课?”
蔡吉后半句话显然出乎了崔林的意料。却见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恭敬地抬手要请道。“齐侯请。”
在崔林的带路下,蔡吉等人很快就来到了崔府书房外。但见若大的院落中摆放着刀枪棍棒,俨然就是一练武校场。但正对面的书房之中却传来了朗朗读书声。联想到崔琰少好击剑,尚武事,如此景象倒也不足为奇。
蔡吉抬手阻止了打算进屋向崔琰通报的崔林,兀自带着曹丕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寻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崔琰师承东汉经学大师郑玄,故时常会有游学士子来其府上求学。此刻屋中就坐着三名年轻士子,其中一人正朗声阅读《论语?泰伯》中的句子,“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堂上坐着的崔琰则闭目倾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不请自来的蔡吉与曹丕。然而就在那士子念完全句之后,崔琰却突然睁开双眼,平视着角落里的蔡吉张口问道,“来者可是齐侯?”
崔琰声姿高畅,骤然发问,令在场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蔡吉身上。面对周遭惊讶而又好奇的目光,蔡吉恭恭敬敬地朝崔琰俯身一拜道,“晚辈蔡吉见过季珪先生。”
崔琰上下打量了一番蔡吉,随即抚着四尺长须问道,“素闻齐侯出身书香门第,不知对先前那句先师之言有何见解?”
蔡吉没想到崔琰一上来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要考校自己的学问,不禁在心中苦笑——这句话在后世可是有多重含义的哟。但对方既已抬出了她的家族,身为“书香闺秀”的蔡吉就必须得亲自接招,不可假借曹丕之手。于是在稍稍整理了一下措词之后,蔡吉决定依照自己目前所实施的政略来解释句子,却见她清了清嗓子,斯条慢理道“此句出自《论语?泰伯》,之前还有一句,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故孤以为此句应念作: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蔡吉独特的断句方式令包括曹丕、崔林在内的一干青年士子皆露出了惊讶之色。显然他们学《论语》至今还没碰到过如此念法。先前念书的士子更是瞪起了眼睛,若非碍于蔡吉齐侯的身份,怕是早已跳起同这小女子理论一番了。然而崔琰却依旧不动声色地向蔡吉颔首道,“愿闻其详。”
蔡吉则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解释道,“上句言教化,下句言行政。即百姓知理,可使由之,百姓不知理。则需以诗、礼、乐教化其知之。如此方合先师‘有教无类’之意。”
面对蔡吉联系上下文的分析,先前还一脸震惊的士子,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本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的解释是,国家统治百姓,只需指使驱赶他们去做事就行了。不要让他们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属于牧民之术。可依照蔡吉的念法,“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的意思就成了,如果百姓的行为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应该支持他们的做法;如果百姓的行为是错误的,那么我们就应该让他们知道他们所犯的错。属于教育的范畴。两者都不能算错。因为孔子的时代没有标点符号。在场众人也不可能穿越回去,听孔子究竟是怎么说的。
正当众人苦思究竟那一种念法才是正解之时,堂上的崔琰以爽朗的大笑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好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齐侯建立讲武堂之时,可也是抱着有教无类之心?”
蔡吉听崔琰这么一问,心知自己算是过关了。加之话题已由《论语》转到教育。蔡吉自然是打蛇顺竿上地回应道。“孤当年建讲武堂确实是想将孤儿培养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