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可可的想法令我更加错愕,就“残缺”的名头和店铺本身的硬件设施,想把它盘下来绝不是百八十万就能做成的,肇可可说得却像买件衣服那样简单……事来得突然,我丝毫没有主意,只是瞅了瞅魏航。而魏航独自喝了一杯酒,并没有表现出很兴奋期待的神采,甚至整个人显得有些冷漠。
肇可可见我不答,也看了看她身边的魏航,拉着他的胳膊问:“航哥,这事我都跟你说过几遍啦,你到底愿不愿意啊?”
魏航只淡淡说道:“coco,别说了,给我盛碗饭去。”
肇可可接过魏航的饭碗却又放在桌上,毫无察觉地继续说道:“航哥,咱们把酒吧盘下来,以后一起经营它,你负责把乐队搞好,我负责把销售做好……”
魏航有些反感地推开肇可可的手臂,重重地将空酒杯落在桌上,扭头对她说道:“别说了!想盘你就直接跟花逝谈!这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不会表任何意见!你也别为难三儿,他又能给你什么答案?”
肇可可的双手停留在半空,听了魏航的冷言冷语,很是尴尬地不知所措。
林裳看了看二人,轻声问肇可可说:“coco,你了解‘残缺’目前的经营状况吗?它的运营成本有多高?接过来后,进货渠道能否保持顺畅?还有,方方面面的人脉关系你们有没有?总之,至少盘下来以后,要能保证酒吧现阶段的运营状况不受太大的影响。这些,你们都有准备吗?”
肇可可被魏航冷落后似乎也没了兴致,低落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考虑过……我只是想,‘残缺’是航哥奋斗了多年的地方,我不想让它落在别人的手里,不想看到它改头换面……我想让航哥继续将它做下去,别丢失了他的梦想……”
魏航打断肇可可说:“别丢了我的梦想……肇可可,你究竟了解我多少,就在这儿随随便便提及它?”
肇可可很是委屈地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又默默拿起了魏航的饭碗,到厨房里给他装米饭。
我从桌下踹了魏航一脚,小声说:“干嘛呢!对coco温柔点不行吗?凶得像头熊似的,有话好说……不说就喝!”
魏航拿起一个酒瓶,咬掉瓶盖,和我的杯子一碰,拉着脸将一瓶酒一口吹干。接过肇可可递来的米饭,拿起筷子,扒拉些菜到碗里,狼吞虎咽地几口吃光。
一顿原本应当愉悦的晚餐几乎不欢而散,好在林裳一再转移话题,并不停给魏航和肇可可敬酒,每次敬酒都配一段精彩纷呈却又绝不重样的敬酒辞,逗得两人逐渐喜笑颜开,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林裳自己却偷摸耍滑,只是浅抿一口,因此自己喝一杯,魏肇二人差不多就要喝一瓶。她敬酒的本事确实很高,这也解释了她和周主任一众人喝酒时,全场十几个人中,只有她喝到了最后,她酒桌上的老道,看得出是经历过许多磨练的。
饭毕,魏航一个眼神示意,肇可可便高呼着要洗碗,只是林裳一再推让,这才和魏航并排坐在了沙上,吃起了水果。
魏航拿起我老旧的kepma新手吉他,调了调久未拨动而松散了的琴弦,扫个琶音,笑道:“这他妈哪是吉他啊,明明就是弹棉花用的弯弓嘛……”说着,他竟然真的谈起了《弹棉花》的曲子,唱道:“弹棉花啊弹棉花~半斤棉弹出了八两八~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弹好了棉花姑娘要出嫁……”
肇可可大笑,摇晃着魏航的胳膊说:“航哥,你真有才华,出口成诗……不对,出口成歌啊……”
魏航很是无语地说:“coco,没事多读点书,要不,多看看电影也好……少拿着手机刷朋友圈,比什么都强……”
肇可可嘟起了嘴巴,却又从桌上拿起一颗樱桃,在自己的唇上亲了一亲,丢进了魏航的嘴里。
魏航再次拎起吉他,反复看了看琴身,说:“不过,这把琴的声音,听起来总是那么舒服……看见它,好像就看见了咱们那些个青春的日子……你看看它品格上的漆,已经磨出了木头本身的颜色……三儿……我想,什么时候,如果咱俩都混不下去了,还能并肩站在一起,背着两把破吉他流浪,一定还是很酷的……”
我有些怅然地并排点燃两支烟,拿给魏航一支说:“别他妈煽情,你看看你的造型,茂盛的体毛、敦实的肌肉,明显是头青藏高原上的野牦牛,煽情,跟你不配。”
魏航笑了笑,而肇可可拉着魏航的胳膊说:“航哥,你不会混不下去的啦……咱们把‘残缺’盘下来,你当老板,我给你当老板娘,好不好嘛?”
魏航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告诉我,他在压抑心中的怒火,他猛地将烟按进烟缸,说:“走了,晚上还得演出。”
肇可可始终没有得到魏航的肯定意见,只好悄没声息地跟着魏航站起,准备离开。我叫了厨房里忙碌着的林裳出来跟他们告别,送他们到楼下。
我对魏航说:“魏航,你们都喝了酒,不要骑车了,我叫了车送你们过去。你的摩托,明早我给你骑到‘残缺’。”
魏航毫无情绪地答了个:“嗯。”
……
我和林裳送走了魏肇,两人并肩缓步,从海青工具厂厂门口,沿着凹凸不平的小路向家属院走回。
路上我问林裳:“你觉得,魏航和肇可可,他们能走到一起吗?”
“干嘛这么问?都是朋友,难道你不希望他们幸福地在一起吗?”
我叹气说:“当然希望他们幸福,只是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魏航因为肇可可的一些想法,很是不开心。”
林裳冷冷地笑了笑说:“男人的自尊,有时候和自卑,其实是等同的。”
我细细沉淀了一会林裳话语的含义,说:“可能在你看来,盘一家生意火爆的酒吧,只是在支票上签上几个数字、写上名字那么简单。可对我和魏航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林裳不悦地说:“两个相爱的人,感情应该是不挂一丝、****相对的,为什么人不光要自己穿上衣服,还要给感情也穿上标明了pricetag的服饰呢?为什么?”
我恍然中察觉,似乎林裳的话,不只是在说魏航,而且也在说我……原来她只是在饭桌上将自己掩藏在欢笑的背后,并没有让我察觉到,其实她的情绪,依然带着对我深深的不忿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