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日傍晚,还趾高气扬的红雪,夜里被抬了出去,她也不敢造次,生怕楼望月以昨日吃酒没好好当差为由,也对她下手。
楼望月净面后,见她今日腰弯得又低了几分,将毛巾丢入铜盆中,叹息道,“红雪走了,我身边也只有你和茱萸,要打起精神当差,莫要学她。”
石雅舒给她的陪嫁是四人,其中一人是刚到京城的第一个冬天就病死了,若不然茱萸也没机会来到她的身边。
而最大的青枝,上个月被老夫人配给了门房的儿子,如今去了大厨房当差。
仔细想来,当是她和红雪起了争执,她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芍药被敲打,身体微微一震,“是,少夫人。”
“别端着了,毕竟手受过伤。”
“谢少夫人。”
芍药手被打断,倒是能沉住气了,不露半点怨恨,只是那背影还是带了几分气。
好好生气吧,这样一来,她递给石雅舒的消息,全然都是红雪的错,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重生回来,头一次走出院门。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当年太祖皇帝赏赐的宋府,笼罩在秋日的薄雾中,灯笼犹如萤火之光,美如画卷。
可惜内里已经烂掉了。
站在养寿居外,楼望月晃神片刻,她以前最喜欢过来了,老夫人身上的檀香,和轻声慢语的关怀,都让她觉得有家的感觉。
如同眼下美景,不过是营造烘托出来的虚幻罢了。
“少夫人,怎么了?”
“无事。”
楼望月抚了抚袖口,带着芍药往里走。
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传出欢声笑语,以及老夫人慈祥而爽朗的笑声,“真是个皮猴子。”
“六少夫人。”陈妈妈站在门口,欠身行礼,意在提醒屋里的人,她过来了。
随即替她打了帘子,明明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却做得无可挑剔,令人觉得敬意十足。
楼望月颔首含笑算作道谢,看向榻上,正趴在老夫人身上的云哥儿,这是宋老大宋世诚的嫡子,也是老夫人目前唯一的重孙,证明着宋府四代同堂的福气延绵,深得她喜爱。
宋世诚外放,她也没舍得让云哥儿跟着去,自小养在膝下,今年六岁有余,明年就该搬到前院去了。
六岁的儿郎,还做出如此孩提行径,用世家的目光来看,不成体统,可老夫人却觉不出任何问题。
她曾经也是世家大族的贵女,手段不凡,不然原来还有爵位的宋老爷子,也不会连个庶出的子女也无,现下俨然是有些糊涂了。
云哥儿见到她,立刻笑着喊,“六婶,六婶,我好想你。”
楼望月垂下眸子,前世她迟迟没有孩子,也怜惜这个孩子母亲早逝,对他颇好,变卖了田庄,也要凑齐给他拜师的见面礼。
可后来……他说六婶不守妇道,淫乱至极,有辱宋家门楣。
绝口不提他如何拜得名师,也不提她忍辱负重,进宫数十年,保全了宋家。
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小人,再高风亮节的名师,也无法掰正他骨子里的凉薄与卑劣。
“六婶!你不理云哥儿,我要生气了。”
楼望月瞥了眼他嘟嘴,视若无睹,看向宋老夫人,“祖母,云哥儿六岁有余,也是开蒙多年的孩子,怎能做出如此小女儿姿态?传了出去,旁人又该说宋家不会教导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