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Rosie睁大眼睛。他感到一阵类似羞涩的情绪,想找个地方把脸埋进去,如果仿生人会脸红的话,他应该已经被煮熟了。
“不然你还想刻别人的名字?”邓槐灵反问,随即笑了,“你那么好猜。”
他抬手把那枚玫瑰耳钉从墙上取下来,交给店主。店主是位笑纹深刻的老太太,银发优雅地盘起,正在摆弄一套紫砂茶具,身后挂着幅雾蒙蒙的山水画。她的手上没有戴任何首饰,然而那套丝质的衣裳价格不菲,更何况在繁华地段拥有一家店面的人,绝对财力雄厚。
“HuailingDENG,汉字怎么写呀?”老太太一边加工那枚耳钉,一边笑眯眯地和他们聊天。她的眼神清明,一点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原来您是中国人。”邓槐灵改说中文,“槐树的槐,钟灵毓秀的灵。”
“我还会画中国画哪。”店主随口说,又夸赞道,“唔,是个好名字。”
邓槐灵怔了怔,脑海中似乎有道光亮一划而过。“那您认识伊戈尔·阿纳托利耶维奇吗?”
“认识。”老太太轻巧地回答,“你们是他的朋友?那小子人不错,前阵子一直在追求我,就是年纪太小啦,我犹豫了好久才答应……”
她手下不停,目光始终落在那枚小小的金色耳钉上,没注意到邓槐灵和Rosie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伊戈尔都七十三了,还被眼前这位老人看作“年龄太小”,那她到底有多少岁啊?
但询问女士年龄终究是失礼的行为,邓槐灵只好忍住。耳钉背后的字刻好了,老太太把它放在掌心,展示给他们看,的确非常精致,片片花瓣裹着半开的花苞,并没有完全盛放,却具备了盛放那刻的动势,仿佛下一秒就会舒展开来。
这是店主本人亲手设计和制作的,跟工业流水线上那些劣等货大相径庭。花瓣背面刻着邓槐灵的英文名字,很酷的哥特式字体。
是一位艺术家,邓槐灵想道,可是这样一家店开在热闹的购物中心,除了他们便没有人光顾。即使有人因为这些首饰的绮丽而驻足,也会被标签上过高的价格吓退,毕竟这些钱可以买机器生产的几百枚耳钉了。
他从店主手心接过那枚耳钉,指间戴的黑戒不经意一晃。邓槐灵露出手腕正要付钱,却被老太太枯瘦的手用力抓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手指上的黑戒,声音不复平静:“这两枚戒指……哪里来的?”
“这很重要么?”邓槐灵问。他轻轻一挣就可以脱开店主的手,但他不想误伤了对方,这样一双能制作艺术品的手在塞西娜是极为珍稀的。
“很重要。”老太太端详着戒指上繁复曲折、谜一般的图案,目光中感慨万千,“因为它们是我替一位故友打造的——结婚贺礼。”
“是您打造的?您那位故友呢?他现在人在哪里?”邓槐灵震惊地抛出一连串问题。他万万没有想到能在这家店得到关于黑戒的线索,或许店主会知道黑戒的前任主人是谁,那么也就能确认十年前谁救过他的命了。
“不是他,是她。我把这对黑戒送给她,已经是快八十年前的事了。”老太太似乎沉浸在悠远的回忆中,松开邓槐灵的手。
邓槐灵感到一阵失望。看来黑戒前前后后经历过多任主人,老太太的故友并不是他在寻找的那个人。但他还是探究地问了一句:“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本来不该告诉你们的,可你跟你身边那位小朋友长得都很好看,我很喜欢。”老太太笑了笑,“况且你们也能欣赏我做的首饰。”
她接着说,“我那位朋友,你们都认识的。”
“我们认识?”Rosie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对,应该说全塞西娜的人都认识。建城初期作出卓越贡献的女科学家,基础物理学家、材料学家、信息专家,城市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
“塞西娜·冯·里希特霍芬。”邓槐灵喃喃道。
“是的。”老太太点头,沉静而温和,“当初结识她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少女。如今她已故去多年了。”
“您、您那位好友就是塞西娜本人?”Rosie仍然觉得回不过神来。
“都已经告诉你了,好看的小朋友。”老太太打趣道。她慢悠悠地离开工作台,又回到那套紫砂茶具后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清香四溢的茶水,看起来不打算再回答他们的问题了。
邓槐灵在收款机上验证ID芯片,付了钱,帮Rosie戴上玫瑰耳钉。为了满足客户打扮仿生人的心理,CyberRose出产的仿生人无论男女都统一预设了耳洞,少部分客户甚至还会有特殊需求,可以另加鼻钉、唇钉等等,总之按照个人需要定制。
Rosie的耳垂很凉,被他的手指触碰到时敏感地轻颤。
“别动。”邓槐灵低声说了一句,替对方把耳钉戴好了。原先白皙的皮肤由一点跃动的金芒点缀,生动鲜活起来,让人情不自禁想将目光落在那一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