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有说话,回应洛希的也是一连串浅淡的吻,干燥的唇瓣吸吮着他的唇,并不像他熟悉的那样粗暴而略带强迫意味,而是温情克制,仅仅停留在浅表徘徊,亲吻一阵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
洛希扬起泪眼迷蒙的眸子,有点疑惑对方为什么不回答他,也没有热情地回应他的吻。他没能看见邓槐灵深邃压抑的眼神,就像酝酿着一把点燃山岭的暴烈之火,这把火一旦燃烧就不在洛希能承受的范围内,热恋中的情人分开一月便足够要命,更何况他们刚经历了生离死别。
他还没有吻够,仿佛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乞食般,循着本能凑上去,贴住对方的唇轻咬。邓槐灵的眸色发暗,却还是理智地推开了洛希,低声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在,要是被人拍到你就职前夜在酒吧跟我接吻,你的公关部门可要忙活了。”
可是和醉鬼没法讲道理,洛希不高兴地咬了咬对方的唇瓣,轻柔却固执地继续着这个吻。他想不通眼前的幻觉为什么不听他的话,明明这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应该顺从他的心意才对。
他正撩拨得起劲,却被对方忍无可忍地握住了手腕,就着相拥的姿势往后推着走。邓槐灵托着他的腰,两人踉踉跄跄地退进了酒吧最里侧无人的舞池,舞池边灯光像是坏了,只剩音乐舒缓地播放,伴随着如潮的黑暗将他们淹没。
“唔……”他还没有站稳就被邓槐灵急躁地推到了墙角,后背砰地撞在墙上,狭窄空间内对方的气息将他包围。来不及反应粗糙的触感便覆上他的唇,邓槐灵凶狠地亲吻他,用力之深使他有些惊慌地躲避,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索求。
对方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唇舌暴戾地与他纠缠,抢夺他口腔内树莓酒的甜味,指尖从尾椎的位置一寸寸向上,抚过整个脊背,激起令人心颤的涟漪。洛希很快就溃不成军,忙乱地应付着邓槐灵的进攻,唯有这方面他完全敌不过对方。
每一次唇舌交缠都带着浓烈的酒精味道,凌乱灼热的气息中,他沾染着绯色的脸颊彻底红透,思绪也变得迷离。他想让邓槐灵停下来,却开不了口,睫毛颤抖着享受这个痛感和快感交织的吻,下意识又贴近了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背景音乐更换成下一首,邓槐灵才慢慢地放开他,眼眸依然深暗。洛希感到对方吻去了他唇边的血,替他理了理发丝,微哑戏谑的声音凑近他耳边:“满意了吗?”
洛希喘息着说不出话,虚弱地伏在恋人怀里,浑身的气力像被抽空,从头到脚都烧得滚烫。他艰难地点点头,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摇头:“不……不满意,我想让你再陪我一会儿,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梦到你,你不能就这样离开。”
“我不离开你。”邓槐灵将他拢得更紧了些,低下头来贴着他的发丝,喃喃地起誓,“我向你保证,永远不会了。”
“骗子。”洛希闷闷地说着胡话,“你以前也是这么向我保证的,还不是丢下了我一个人……我才不相信你呢,你不过是我想象出来的幻觉,就知道对我甜言蜜语。”
邓槐灵好笑地扬了扬唇,他都这样凶暴地吻了洛希,对方的嘴角流着血,却还觉得他是幻觉。看来洛希早已在醉酒的状态下梦见过他很多次,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根本就没认出他来,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他分明拜托医生对洛希说了几句暗示的话,还特意嘱咐医生不要点含酒精的饮品。但因为一杯送错的树莓酒,洛希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把那些话全忘了,他精心安排的计划尽数泡汤,还被对方当成了真实的自己的替代品。
“太蠢了。”邓槐灵不满地责怪,听见怀里洛希委屈地咕哝了两声,又安抚地放轻了语气,吻吻对方的唇瓣,“而且酒量也还是这么差。”
洛希才不管他说了什么,触到他的嘴唇便舍不得离开,缠上来再次把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化为了绵长的深吻。醉酒后的洛希格外热情柔软,邓槐灵却有点头疼,他服从本能竭力回应着洛希,心底却在担忧今晚要怎么收场。
明天还有洛希的就职典礼,他不想对意识不清的恋人做什么过分的事。他今天来纯粹是想告诉对方他还活着,但喝醉的洛希始终不相信他不是幻觉,他只能先把洛希送回去,等明天对方醒了酒再来解决这件事。
这是今晚的最后一个吻了,邓槐灵告诫自己,不能放纵欲望。他半抱半扶地和洛希一起踏进舞池,轻缓的背景音仿佛水波荡漾,漫过他们的身体,邓槐灵牵起对方的手,两人接着漫长的吻,随心所欲地在舞池里缓慢旋转。
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在失落之城的酒吧里,他们因为误会而敌对的时候,他就想要怀抱着洛希在池中起舞。如今这个缺憾得到了填补,但他想填补的远不止这件事,也许命运让他侥幸捡回一条命来,正是想给他弥补遗憾的机会。
他们还有很多的日子可以依偎着度过,相拥着在生活的舞池中旋转摆荡。邓槐灵环紧洛希的腰,认真地加深这个缠绵的吻,他几乎是心怀虔诚地感激着他所拥有的一切,这是曾经那个桀骜孤独的猎人心中,从未有过的想法。
黑暗中两个贴近的身影悠悠地晃动,鼓点像是恋人们交织的心跳。舞曲终了,邓槐灵松开对方的唇瓣,两人的脸上都露出浅浅笑意,他们额头抵着额头,相互对视了半晌,同时扑哧傻笑起来。
“就算知道这是幻觉,我也不想醒来了。”邓槐灵听见洛希梦呓般叹息,沉醉的目光眷恋不舍地纠缠着他。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只是简短地回应,克制地亲了下洛希的前额。邓槐灵无意跟怀里的醉鬼争论幻觉的话题,他只知道再在这间氛围暧昧的酒吧里待下去,事情绝对会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于是他搂着对方,准备往外走去。
洛希却如同听到了凄厉的警报,表情瞬间变得惊惶失措,抓紧了他的手语无伦次道:“不、不要,你别离开我,槐灵,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我不离开你,”邓槐灵耐心地说道,把对方拉到面前,逐字逐句柔声解释,“我刚才说,我送你回去。”
“……真的?”洛希迷惘地眨眼,一副犹豫不决的神情。
邓槐灵勾了勾对方的小指:“真的,骗你我就是小狗。”
得到保证的洛希艰难地思考了好几秒,试图辨别他的承诺的真伪,接着因为思考得头晕而放弃了,醉眼迷蒙倒在他肩头,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意思是自己要睡觉了,随便他处置。
邓槐灵哑然失笑,对方竟然醉到站着就能睡着的程度。他想俯身背起洛希,却记起自己刚刚愈合的几根肋骨,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改为将洛希横着挟在臂弯里,劫匪般将对方拖出了酒吧。
酒吧外洛希的后勤官在车内等候,看到穿风衣戴墨镜、看起来很不良的青年挟着洛希靠近,连忙如临大敌地跃出车外,拔出了手枪。邓槐灵伸手勾下墨镜,让对方看清自己的眼眸:“是我。真有这么像流氓么?”
……这不是流不流氓的问题吧!后勤官满脸见了鬼的震悚神色,简直想高声尖叫。然而邓槐灵已经自然地绕开了对方,打开后座门扶着洛希坐进去,淡淡道:“开车吧。”
悬浮车的车灯闪了闪,车辆缓缓地升空。邓槐灵将酣睡的洛希侧躺着在后座放平,让洛希的头枕在自己膝上,才开始回答后勤官连珠炮似的问题,他有预感,以后每遇见一个熟人他都得重复一遍相同的答案,这实在是令人头疼。
车窗玻璃外,夜晚的塞西娜散发着金碧辉煌的光芒,仿佛年轻靓丽的美人。邓槐灵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后勤官聊天,低眸拨开黏在洛希脖颈间的长发,注视着霓虹灯光从对方白皙的脸上掠过,轻抚那副漂亮的眉眼。
洛希这么容易就睡着,大概是因为太累了。邓槐灵察觉到对方的脸似乎变瘦了点,身体也更加清减了,不知道是政务繁忙还是太过思念他的缘故。可是对方却把这座城市打理得很好,他转头望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上方,密集的悬浮车像是萤火虫。
他不过昏迷了一个月的时间,塞西娜城便基本看不出战火灼烧的痕迹,曾经的废墟上有序地搭起建设工程,经济迅速走向繁荣,甚至连城市边缘的贫民窟也荧荧地闪着光,而在从前的塞西娜,那里的夜晚意味着最深沉的黑暗。
邓槐灵无法想象洛希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取得这样的成绩,如果他不在的话,洛希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燃尽的……好在,一切已经结束,他又回到了对方身边,在他的约束下,洛希不可能再这样毫无节制地燃烧。
五分钟后,车辆在临时行政点楼顶的停车场降落,后勤官早已联系了行政点内的工作人员,一行人手忙脚乱地把洛希送进平时居住的套房,喂他喝下醒酒药,又给他擦洗了身体。邓槐灵只好坐在套房的客厅里,百无聊赖地喝茶,看着所有人忙忙碌碌。
他本来想帮洛希洗澡,但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拆绷带,不能碰水。邓槐灵努力说服自己,被许多人簇来拥去是市长的日常,但醋意还是在他内心弥漫开来,他闷闷不乐地靠在落地窗边欣赏夜景,余光却还是瞥着卧室的方向。
等到工作人员忙完退出套房,时间已经快到零点,洛希身边终于只有他一个人。邓槐灵无声地推门走进卧室,一盏柔和的小夜灯摆在床头,照亮洛希的睡颜,他在床边盘膝而坐,支着头看洛希的脸。
今晚已经不可能再向洛希解释他不是幻觉的事,后勤官提过洛希五点就要起床,他宁愿对方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睡个好觉,也不想洛希在半夜酒醒时忽然见到他,然后情绪激动地跟他聊个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