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代周刊中看到他们的照片,看着那些熟悉的装备,那左肩上熟悉的八十二师标记和右肩上的国旗标记,心里真的是百感交集,不知道他们最近过得怎么样,只能遥远的祝福吧。
两年半以后的事
2004年四月的时候,我回纽约生活了一个月。
有一天跟宝海出去吃饭,席间谈到我这本即将交稿的书,非常之兴奋,充满期待。我告诉他这本书中将讲到我在美国陆军的生活,以及在中国新东方教书的经历。
谈到九一一,宝海回忆起几乎是三年前的,他自己的经历:“那天我正好在下城有课,一大早就从布鲁克林的八大道坐地铁,赶去曼哈顿上课。在车里就听说世贸中心出事了,也不知道出了多大的事,我以为就像1993年那次,又被定时炸弹给炸了。”
“等我出了地铁站,钻出地面,只看见漫天的灰尘,四周都已经戒严。行人身上都是厚厚的灰尘和血迹。我心说,坏了,看来这次事情不小,估计交通管制得非常厉害,我上学可千万别迟到啊。”
听到这里我想笑,又笑不出来。确实挺滑稽的,两个楼倒下来,死了几千人,而离它近在咫尺的宝海最关心的是,千万上学别迟到?!
宝海接着回忆:“我就问路边实施交通管制的警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说话,往双子楼那面一指。我回头一看,怎么看怎么不对,却一时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只是觉得怪怪的。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只剩一个楼在那里了?另外那个呢?”
宝海当时的反应是非常真实的,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怎么可能想到这两个楼也有倒下的时候,即使亲眼看到这个结果,也会怀疑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
“然后我就满脑空白地站在几条街外,跟大家一起看剩下的那个楼燃烧,心里清楚这个楼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过了没多久,眼看着它像块豆腐似的一节节摔得粉碎,灰尘被爆炸产生的狂风吹着,一眨眼就漫过几条街,我们立刻就被灰尘包围起来,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都转身开始狂跑,后背上感觉像被支努克直升飞机掀起的狂风吹着,飘着往前跑,好多人站不住都摔倒,爬起来接着跑,逃命一样。”
宝海想了想,接着说:“我只记得跑出了十几条街,但怎么跑完的不记得了,只记得漫天的灰尘,喘口气非常困难,嘴里全都是沙子。”
“你也算死里逃生啊。”
“那倒不至于,没那么危险,只是吓够戗,”宝海接着说:“比看电影真实多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2001年九月十一号,星期一,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天的经历。”
“谁说是星期一?那天是星期二,”宝海立刻纠正我:“我那天应该上物理课,这我不可能记错。”
“我也不可能记错,肯定是星期一,我们毕竟是军人,时间观念最重要,何况我还战备了那么长时间。”
我们两个非常偶然地为那天星期几争论起来,谁都没办法说服对方,又谁都坚信自己的记忆是最正确的,这就有必要立刻找到标准答案。宝海开始给朋友们打电话,看谁正在家使用电脑,或者谁的手机里面有万年历。
一直找了起码四五个人,终于找到一位正坐在电脑旁,他在电话里面给了我们标准答案:九一一那天星期二。
我愣住了,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到底错在哪里。直到那天晚上回家,打开自己的电脑,电脑中的万年历再次验证我一直都记错了。
怎么会这样?九一一那段时间里,我的生活发生了那么多毕生难以磨灭的印像,几乎每一天的每一分钟都那么活生生的在脑海中回放,我对所有的细节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肯定,甚至在写到这段经历时,我都根本没有想过需要去查看任何辅助资料。
写到这段经历时,我没有一丝怀疑,没有哪怕一秒钟的不确定,更不会感觉需要去查一下万年历,看看那天星期几。然后就忽然发现,原来我一直都记错了一天。
我翻看着早就已经完成,即将交给编辑的文稿,无论如何不知道应该怎样改正这个记忆中的错误。书还没有出版,除了宝海,没有任何人知道我记错一天,只要随便改动几十个字,它就可以显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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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一祭(5)
可是我不能改。这里记录的是我真实的回忆,从九一一当天一直到现在三年的时间,期间为了写这本书又无数次的回忆起那段时间的经历。这段回忆对我而言是如此的真实,即使我的回忆中有整整一天的错误。
说不定在我讲到其他故事时,有更多记忆上的错误。谁会在乎呢?我又不代表历史,只不过在同读者分享一些很私人的回忆,一些不尽事实,但铁定真实的回忆。
将错就错吧。
。。
娶个新东方阿姨回家(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