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并没有马上回答,说话时,头竟然垂的更低了些。
“晚辈明白。”
“那你可知道安丫头于谢府的重要?”
“晚辈明白。”
“那你可知道安丫头于谢氏一族的重要?”
“……凤清,明白。”
眼前的人垂头丧气,谢从安却忽的反应过来:这三个问题根本是在降低她的重要性吧!
她有些心急,见两人忽然沉默,张口便道:“凤大人的意思是说乌衣卫混入奸细与你无关吗?”
凤清显然被她的直白吓到,斟酌道:“此事尚未查……”
“不过几句话的事,怎么查了一日还没查明白?”
谢从安睃他一眼,模仿着爷爷的高深莫辨,垂了眼帘去摸面前的茶杯,口中却仍不忘咄咄逼人。
“乌衣卫近身服侍天子,凤清大人身居要职,若连这样简单的罪责出处都辨不明白……往小了说,是你这首领无能,往大了说,是举国无贤。不论如何,乌衣卫这玩忽职守的名号也当之无愧。大人若真觉得自己能力欠妥,不若让出这位子,给别人坐坐?”说罢又跟上一声冷笑,道:“我瞧着那个李璟就挺好。”
凤清早知今日必要被刁难,却没想到多年未见,这小丫头竟然当着侯爷的面就如此放肆,还将挑拨离间的招数都用上了。
他有些生气,才欲开口分辩,又听对方认真道:“我从小就甚少出门,当未有过往。还是,我爷爷得罪过你,所以你要乌衣卫拿我做筏子解恨?”
凤清的胸口一闷,眼前发黑,仿佛旧时被这丫头捉弄的记忆卷土重来。
谢从安瞧他面色青白不定,忽然又浮上红晕两团,顿时有些拿捏不准,又担心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便索性扑在谢侯膝头假意哭了起来。
“爷爷你可知从安有多怕,他们差点就要了我的小命!这个凤大人还说什么驭下不周……能让贼人混入到乌衣卫中,分明就是玩忽职守!从安差点就见不到爷爷了!”
谢毅熟知她的脾性,知道这是在装模作样,抚着她发顶的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夜惊险,多少变数,可不是略略一想就让人怕的发慌。
凤清被谢从安噎的无言可辨。不论是玩忽职守还是公报私仇,任选其一都是要掉脑袋的。
他碍于旧情,不愿胡扯。此时再见到谢侯动容,更是乖乖的闭了嘴。
自小流浪到了长安,他有记忆起便是孤身一人,早早就见惯了人情冷暖。因为偶然被谢侯救下,又巧合撞见几次,老人便着意将他照顾着。
这位驰骋沙场,能止小儿夜啼的猛将,在他看来就是个须发花白总爱臭脸的老人家。
谢氏名声不好,他每次误撞,以为要挨顿好打的时候,最后却总是莫名多了饭食衣物。
他知道这家人不是别人说的那样坏,便会在饿极的时候学会躲开热闹,或趁夜前来乞讨。
直到某日,他在街口遇见了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
后来谢府闭门谢客,凤清机缘巧合投身军营,重回长安时,女娃娃早已长大。
两人也曾在宫中偶遇过几次,谢小姐对他皆视而不见。而避着谢氏的好处,已经熟稔在心,他便将往日的恩情压在了心底,未曾与任何人提过。
谢氏的情形,他一直清楚。谢侯三问,分明是在提醒他谢从安的身份尴尬。
郑氏殒落,若这一代的谢氏家主在行宫中死于乌衣卫之手,朝堂生乱事小,他的脑袋保不住不说,大乾必要生乱。
好一个连环毒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