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跟晨風么,既然进来了,对妖界也有忌惮,想着不如隐姓埋名,先摸摸妖界的底细,再看要怎么跟妖皇接触。
一方有意自我隐藏、另一方则吓得大举排摸。这就难怪妖界掀起一场混乱了。
有一辆马车辘辘的驶进街市。
拉车的那“马儿”,奇形怪状,一看就是妖物,也且不必说它。那车子驶进街市之后,上面的人把一个被毒打得很惨的家伙掀下车:“去你的吧!”还有:“这下子知道教训了吧?”
街市上的都认得这是权贵人家的,掀下来的这个家伙,不知怎么得罪人家了,被打也是活该。没人管闲事,就像没看到一样。街道上还是熙来攘往。炸油条的嗤哩嚓啦炸油条,涮锅子的唏哩呼噜涮锅子。涮完了,脏水啪的往旁边一倒——哟,正浇到那被打的人的头上!那人实在伤得太重了,微微动了动,连抬手抗议的力气都没有。浇水的人嘴巴动了动,并没有出声道歉。
唉!俗话说得好,大恩不言谢。其实大罪过也是一样的。你要是不小心踩了人的脚,说声对不起也罢了——其实人家也不一定原谅呢。你都把涮锅水浇人家头上了,一声对不起就能算数的吗?肯定不行啊!所以那泼水的也就索性不道歉了。
街声照样热热闹闹,人们有说有笑。那受伤的人就一直躺在那里,似乎是慢慢的养回一点精神了,可以翻身侧卧了,看来暂时死不了了,但是暂时还坐不起来了。有人可怜他,给他递了半个饭团。
“你看妖界跟人界有什么区别?”曼殊悄声对晨風道。
晨風表示同意。
有一个仗剑人经过街市时,那受伤的人眼睛忽然爆起亮光。
那个剑客生出了警惕。
这人得美号“九韶剑客”,仗着一把九韶剑,以击败刀魔出道,再未遇敌手。他修为很深、感应很敏锐。曾经有不少人想刺杀他,但是神奇的是,还没有接近他,就被他感应到,让他逃掉了!所以又有人谐音叫他“九勺客”,意思说他脚下像踩着九把勺子,随时会滑走。又说他如果是食物,你想用勺子捞他,哪怕在锅里连捞九下,都捞不起他来。
第十下呢?
咳!他哪能让你捞十下!你捞了九下都没捞着他。第十下之前他准把你干掉啦!
那受伤的人眼睛刚一爆起亮光,九韶剑就在主人手上颤动起来,起始时啸吟似有若无,转眼化作如龙行天际、低潜渊海,飘忽虚渺至极点的剑啸。这剑韵,变成重重叠叠的龙吟虎啸,笼罩着整个决战的草原方圆十多丈的空间,彷佛布下韶音的罗网,啸音反覆如****浪涌,不断包裹、缠绕,令人欲离难去,有如永远走不出的啸音的迷宫。而剑客的九韶定音剑,却化作青芒,在慕容垂的气墙外,硬生生凿开一道畅通无阻的康庄大道,化作耀人眼目的青芒,剑体以惊人和肉眼难察的高振动冲剌,直捣受伤的人胸口。
咦,这一次,九韶剑客竟然没有逃!而是主动进攻!
他这剑啸,可称是奇功绝艺。
要知,高手对敌,所有感官无不投入挥,听觉更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往往不用目视,只从其兵刃破风或衣袂飘动的响音,可有如目睹的判定对方的招式、度至乎位置的微妙变化。
可是这一套听觉,用在谢玄身上却完全派不上用场,且必须把这心法完全甩开,否则必败无疑。如此充满音乐美感的可怕剑法,举世难逢。
曼殊又轻声对晨風道:“妖界的功夫,果然有独到之处。”他们心意相通,说话几乎不用真正出声音来。故此任何人都没有惊动。
至于那受伤的人,嘴里却徐徐出啸声。
不!早在九韶剑出剑啸之前,他嘴已经张开了!但他啸声起得极低极轻,所以旁人一开始没觉而已。
九韶剑客却不得不觉。
这个时候他已经逃不走了!
只有一战!
受伤的人啸声已经浩大,把九韶剑的啸吟完全压下去,似若阳光破开层云,光照大地。手一翻,竟握起一道凶凶,那凶光化为霸王枪!枪化为滚滚枪浪,一波一波缓慢而稳定地向敌剑迎去。如有实质,却又是实中藏虚;似是千变万化,又如只是朴朴实实的一枪之势。其中精微奥妙处,尽显宗师大家的骄人本领。
他的动作潇洒飘逸,纵是在那么剑枪锋刃相拚生死决于一瞬的时刻,仍然从容写意,又把一切矛盾统一起来,合成他独一无二的大家风范。
他哪里是一个受伤的人!
他是谁?
“当!”剑枪交击,震慑全场的激响往四周扩散,彷如在平静的大湖投下万斤巨石,震撼激荡,直教人人耳鼓生痛。
九韶剑客衣袂飘飞,借势脚不沾地御剑飞退,定音剑遥指对手,心惊道:“你是谁?”
受伤的人只管双目一瞬不眨的凝注谢玄,忽然哑然失笑,摇头叹道:“逃不走的。”
原来九韶剑客借着问话,其实还是想逃!
他原来就应该逃的,但现这刺客时,已经逃不掉了,所以决定硬碰硬。碰完之后,他怎么还想逃?这是明知不敌,急着想逃命啊!
可惜,注定的性命,想丢掉固然不容易。非死不可死,也是不容易逃得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