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婕妤偷眼看皇帝,见皇帝正肃容沉思,继续道:“太子虽然喜好女色,也不至于这点分寸都没有,他已经二十多岁了,自他十五开窍以来这么多年,也从未在宫中闹出这等事来——虽说前有流心,但那毕竟是宫女,皇上您的宫妃里可有许多年轻貌美的绝色佳人,姬容华是头一个吗?还是最出众的一个?”
皇帝缓缓转动目光,开始盯着她。
“要说姬容华孤寂难耐,勾引太子,那时她才刚入宫年余,甚得皇上宠幸,还不至于谈得上被冷落吧?这些都只是从情理来推测。”
“爱妃认为,北儿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傅婕妤微微点头:“燕王处理得实在太果断了,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姬容华,也许他是揣摩着皇上当时的心思来处置的,可是身为皇子,若真心为皇上着想,难道不该在皇上意气用事的时候先缓和事态,再理性处置么?这种态度,放在处理朝政事务上,那便叫推波助澜。历朝历代,明主都会设言官,正是谨防为君者会被一念以蔽之,冲动行事,可是燕王的行为……”
皇帝起身慢慢往外走去,脸色比来时更沉更黯了,甚至没有再去看一下九皇子。
傅婕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静静坐在那里,纤弱文秀的脸上依然是静好的神态。
皇帝应当不会去替萧奕北翻案——在他下令燕王全权处理善后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不打算给萧奕北退路。现在重翻旧事,即使彻查也只会是暗中的事,目的只是想知道那个通奸现场背后的真相。
皇帝也应不会替姬容华惋惜,出了这样的丑闻,哪怕她没有过错,无论是被栽赃还是萧奕北单方面猥亵她,只要为了皇家的颜面,她就非死不可。皇帝惋惜的只是没听到她临死前的辩解。
摧雪殿里残败一如既往,皇后甚至没有动用她的权势来刻意地照顾一下前太子。
皇帝站在天井里,负手停留了一阵,守殿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皇帝又想念前太子,想要把他释放出去了?
一个个额上冷汗涔涔,在回忆自己有没有苛刻过前太子。
好歹他也是个皇子,和被打入冷宫的嫔妃不同,是皇帝的亲生骨肉,哪天想起来了还是有可能放出去的,因此他们也没敢过分为难过,这也是皇后敢不刻意照料的原因。只是怠慢些总免不了。
院子里的树浓荫遮蔽,倒是一派盛夏景象,可地面上的杂草也绿意满眼,就不免显得荒凉了。
皇帝回过神来,没有理他们,径往幽禁萧奕北的正殿走去。
殿门从外面落锁,锁头上有点铜绿,窗户倒开着,从外面探头进去,里面光线很差,除了简陋的桌椅、空荡荡的书架和床,一眼能看尽的殿内竟然看不见人。
皇帝锁起眉来,转头喝问:“二皇子人呢?”
摧雪殿的总管太监紧张地道:“他……他近来时常喜欢躲在床后面、或者架子后面……”
他匆匆过来,拿着钥匙去开殿门,抖了半天也没打开。
皇帝盯着他手上的钥匙,发现锁孔里已经生了铜绿,不由微沉了脸:“这门是多久没打开了?”
太监眨眨眼,脸上肌肉跳动着,嗫嚅道:“皇上吩咐过……不得与太……二皇子多接触,不得与他说话……所有用品都是从窗口传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