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勤恳恳的工作挣来的。
当他的工作在一条碾压得近乎完美水平的碎石小径上暂告段落时,谢顿叫住了他:“又是个奇迹般的好天气啊,古乐伯。”
古乐伯抬起头,眼睛一亮。“是啊,真是个好天气,首相大人,我真为那些整天把自己关在室内的人感到遗憾。”
“你可把我给说进去了。”
“我说的那些人里并不包括您,首相大人,您可没什么令人遗憾的。不过您若是在这么一个天气里还待在那些建筑物里,我们这些为数不多的幸运者确实会替您感到一丝遗憾的。”
“我感谢你的同情心,古乐伯,但你知道我们有四百亿川陀人生活在穹顶之下,你是否为他们所有人都感到遗憾呢?”
“事实上,我正是为他们遗憾。谢天谢地我自己没有川陀血统,所以我有资格成为一名园丁。在这个星球上很少有人能在露天环境下工作的,而我恰好,是这些为数不多的幸运者中的一个。”
“可天气并不总是这么理想的。”
“这确是事实。我也曾在倾盆大雨和狂风怒号中工作过。不过只要你穿着适当……看——”古乐伯张开双臂,面现微笑,似乎想要将御花园的广阔空间拥进怀中。“在这里有我的朋友——树木、芳草、以及各种各样的动物陪伴着我——在这个巨大的几何结构中一切都欣欣向荣,即便冬季亦然。您有没有看过园子的几何造型,首相大人?”
“我现在就在看,不是吗?”
“我的意思是展开设计图来看,从而你能真正从整体上去领略它的妙处——那简直不可思议。那是在一百多年前,由泰普·萨万德设计的,时至今日几乎毫无改动。泰普是个伟大的园艺家,是最伟大的——他跟我来自同一个星球。”
“是阿那克里翁,是吧?”
“对极了。那是一个遥远的星球,处于银河系的边缘,那里仍然有着茫茫的荒野,有着甜美的生活。当我还是个毛头小伙子时就来到了这里,那时现任的首席园丁刚从老皇帝手中获得任命。当然,现在他们在讨论要重新设计这个园子。”
古乐伯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那将是个错误。现在的布局恰到好处,匀称、和谐、赏心悦目。不过在历史上,御花园曾多次被重新设计,那也是个事实。皇帝们对老的感到厌倦了,就总想追求新的,好象新东西不知何故就一定更好似的。我们的当今圣上,愿他老人家万寿无疆,正在跟首席园丁计划着重新设计呢。至少,现在园丁之间有这样的传言。”他马上加上最后一句话,似乎为传播了宫廷小道而略感不安。
“不会这么快实施的。”
“我也希望不要这么快,首相大人。如果您有机会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宝贵时间的话,拜托您研究一下园子的设计图。那真是美焕绝伦,如果我有能力的话,一定不让这方圆数百平方公里内一草一木有所变动。”
谢顿笑笑。“你是个极具敬业精神的人,古乐伯。如果有一天你成为首席园丁,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愿上天保佑这样的厄运不要降临到我头上。首席园丁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欣赏不到自然风光,忘记了他从自然界学到的一切。他住在那里”——古乐伯轻蔑地一指——“而我认为他根本搞不清一丛灌木和一条小溪之间的区别,除非是他的哪个下属带他去亲身体验一下。”
一时间,古乐伯似乎想吐口唾沫表示他的轻蔑,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吐。
谢顿为之莞尔。“古乐伯,跟你谈话真是很有意思。当我被每天烦人的公务压得喘不过气来时,抽点时间倾听你的人生哲学真是一大乐事。”
“啊,首相大人,我可不是什么哲学家。我没受过多少正规教育。”
“成为哲学家并不需要什么正规教育。只需要有积极的思想以及人生的经验。听着,古乐伯。我可能会晋升你。”
“您只要让我听其自然,首相大人,我就对您感恩不尽了。”
谢顿带着满面笑容离开了,但当他的思绪再次回到现时面临的问题时,脸上的笑容便褪去了。当了十年的首相——古乐伯如果知道谢顿是多么由衷地厌倦他现在的职位,恐怕他的同情心也会上升到一个可怕的高度吧。古乐伯又怎么可能知道谢顿在心理历史学技术上的进展已显示出他将面临一个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绝境呢?
第二章
谢顿怀着满腹心事信步而行,御花园中的一切显得宁静而祥和。很难相信这里就是天子脚下,他所身处的这个星球除了这片方寸之地竟是完全被穹顶所包裹起来的。这里,让他感觉象是他的家乡星球赫利肯,或是古乐伯的家乡星球阿那克里翁。当然,这种宁静祥和的感觉不过是一种幻象罢了。御花园事实上是有守卫的——而且是重兵守卫。曾经,在一千多年前,御花园——那时还远不及今日之富丽堂皇,在那个穹顶的建造刚刚起步只有零星地区被其覆盖的星球上,也远不似今日这般遗世独立——是对全体公民开放的,皇帝可以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亲身在那些园中小道上漫步,向他的子民们点首致意。这种情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这里防卫森严,没人可以从川陀上侵入御花园。然而,危险却并没有因此而消除,因为当它来临时,是来自心怀不满的宫廷职员以及受了买通或是挑唆的士兵。皇帝及其幕僚最大的危险来源正是这禁宫内部。就在将近十年前,如果那一次铎丝·范娜碧丽没有陪在谢顿身边,后果又会如何呢?那是他刚当上首相的第一年,那其实也很自然,他猜想(事后聪明),或许是有人对他意外当选这个职位感到有些妒火焚心吧。很多人,显然远比谢顿更有资格——无论是在训练有素上,还是在年资辈份上,当然更多是在自我感觉上——都对这个任命感到愤愤不平。他们并不知道心理历史学,或者并不知道它对皇帝来说的重要性,而纠正这一状况的最简单的办法无疑就是收买某个曾经盟誓效忠的首相卫士了。
铎丝显然远比谢顿本人来得警觉。或者换种说法,由于丹莫茨尔退出舞台,使得她保护谢顿的指令效果更为加强了。而且事实也是,在谢顿的首相生涯的最初几年中,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的。
就在某个阳光明媚温暖宜人的下午,铎丝留意到太阳西沉时的一道闪耀——在川陀的穹顶之下是从来都看不到太阳的——那是爆裂枪金属枪管上的反光。
“趴下,哈里!”她立即喊道,身形已向那个卫兵冲去,所过之处青草在她脚下被碾得粉碎。
“把枪给我,卫兵。”她厉声喝道。
那个未遂的刺客,先是被一个女人以惊世骇俗的高速向他冲来的情景惊呆了,此刻立即反应过来,举起拔出的爆裂枪。
但铎丝已经及时制住了他,她的手有如钢钳般扣住他的右腕,将他的手臂高高提起。
“扔掉枪。”她的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卫兵拼命想把胳膊挣脱出来,结果却只是痛到扭歪了脸。
“别挣扎了,卫兵。”铎丝道,“我的膝盖现在离你的腹股沟只有三英寸,如果你对此视而不见的话,那么你的命根子就将成为历史名词了。所以你最好别动。对了。好,现在松开手。如果你不立即把枪扔掉,我会拗断你的手臂。”
一个园丁举着把耙子跑了过来。铎丝示意他离远些。卫兵终于把枪扔到了地上。
此时谢顿也赶到了。“交给我来处理吧,铎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