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拿着枪隐蔽到树丛里去。或许还有其他人参与——他们或许还会另有行动。”铎丝抓着卫兵的手并没有松开。她道:“现在,卫兵,我想知道是谁指使你来取首相性命的——以及还有谁和你一同参与此事。”
卫兵缄默不语。
“别犯傻,”铎丝道,“说话!”
她一拧他的胳膊,卫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铎丝把鞋尖踩在了他的脖子上。“如果你认为沉默比较适合你,我可以一脚踩碎你的喉部让你永远保持沉默。而在此之前,我打算好好修理修理你——我是不会让你身上留下一根完整的骨头的。你最好还是早点开口为妙。”
卫兵终于开口。
事后谢顿曾对她说道:“你怎么能那么做的,铎丝?我从来不相信你可以变得如此……暴力。”
铎丝则冷冷道:“我并没怎么真的伤到他,哈里。恐吓就足够了。无论如何,你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
“你应该让我来对付他。”
“为什么?为了维护你的男性尊严?首先,你的动作没那么快。其次,就算你做得到,也是在别人意料之中的,因为你是个男人。而我是个女人,按人们通常的想法,女人不会象男人那么凶残,而且最重要的是,通常不会有力量做到我所做的那些事。关于我的故事会越传越离奇,直到每个人都怕我。这样就没人再敢打你的主意了。”
“怕你并且更怕死刑。那个卫兵及其同谋都将被处死,你知道的。”
听到这话,铎丝那素来波澜不惊的面容也不由笼上了一层苦涩的阴云,似乎无法承受那个叛变的卫兵将被推向死亡的想法,即便他会毫不犹豫地干掉她所深爱的哈里。“可是,”她惊呼道,“没必要将那些同谋犯都问成死罪吧。流放应该就足够了。”
“不行,”谢顿道,“已经太晚了。克里昂不想听到死罪以外的任何判决。我可以引用他的原话——如果你想听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他圣意已决?”
“是当即立断。我对他说把那些人判个流放或是监禁就足够了,可他说不。他说道:‘每次当我想要来个快刀斩乱麻的时候,先是丹莫茨尔然后是你总说什么“专制”啦、“暴政”啦。可这是我的皇宫,这里是我的地头,这些人是我的侍卫。我的人身安全完全依赖于此地的安全机制以及我手下人的忠心。你认为对待那些犯上作乱者除了立杀无赦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处置办法吗?不如此,你的安全何以保障?我的安全何以保障?’“我说那总得有个审判的吧。‘当然,’他道,‘会有个简短的军事审判,我不希望陪审团里有任何一票投出死罪以外的判决。这点我会跟下面交代清楚的。’”
铎丝看来深受震惊。“你竟然说得那么若无其事。难道你同意皇帝的观点?”
谢顿颇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是的。”
“因为有人企图取你性命。你为了纯粹的报复就不惜放弃原则?”
“听着,铎丝,我并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然而现在受到威胁的并不仅仅是我个人,甚至也不是皇帝。如果说近来的帝国历史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那恐怕就是走马灯般的帝位交替了。心理历史学才是真正需要被保护的东西。勿庸置疑,即便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心理历史学终有一天仍会发展成熟,可是帝国正在迅速衰落,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而现在进展到能及时让那些必要技术得以实现的人只有我。”
“那你就应该把你所知道的东西传授给他人。”铎丝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正在这么做。雨果·阿马瑞尔是个理想的继任者,并且我也聚集起了一批技术人员,他们终有一天将会成为有用之才,但他们不会象——”他顿了顿。“他们不会象你一样优秀——一样聪明,一样能干?是吧?”
“我碰巧正是这么想的,”谢顿道,“而我碰巧是个人类。心理历史学是我的,如果我能把它搞出来,我是不会把这项殊荣拱手让人的。”
“唉,人类。”铎丝叹道,几近悲哀地摇摇头。
处决最终如期执行了。
一个世纪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清洗。两个部长,五个次级官员,以及四个士兵,包括那个倒霉的卫兵,被处以死刑。所有那些经不起最严厉审查的侍卫都被解职并流放到偏远的外围星球去了。
经此一役,宫中人人谨言慎行,首相大人的护卫工作也加强到了声名狼藉的程度,更不用说还有那个恐怖的女人——人称“母大虫”的——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使得铎丝已经不必再整天形影不离地陪在他身边了,她不出现在人们视线范围之内更具威慑作用,而皇帝克里昂也对这将近十年的太平安稳日子感到心满意足。
然而现在,心理历史学终于发展到了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对未来进行预言的地步,当谢顿穿行于御花园,从办公室(帝国首相)走向实验室(心理历史学家),他在不安中隐隐意识到这段太平岁月恐怕已经走到了尽头。
第三章
可尽管如此,当哈里·谢顿步入他的实验室时,他的心头仍禁不住涌起一股无上满足之感。物换星移。
最初是在二十年前,那时他只是在他那台赫利肯制造的老爷计算机上信手乱涂。一个朦朦胧胧的灵感首次闯进了他的脑海中,这个灵感后来发展出了一门超浑沌数学。
然后是在斯特尔林大学的岁月,他和雨果·阿马瑞尔在一起工作,不辞辛劳一遍一遍地将方程式重新规格化,消去那些无穷大的参数,试图寻找一条绕开那些最不可测的浑沌效应的捷径。但是他们进展甚微。
而如今,他当了十年的首相,拥有了一整层楼面最先进的计算机,以及一整群工作人员为其攻克各种各样的技术难关。必然的,他手下的那些工作人员——当然除了雨果和他之外——所知仅限于他们直接着手处理的那些技术难题。他们每个人所研究的都只是心理历史学这延绵不绝的巍巍大山中的一个小小峰峦或峡谷,只有谢顿和阿马瑞尔可以领略整个山脉——但即使是他们也只能朦朦胧胧地观其大略,云掩高峰,雾锁深谷,令人难窥其详。
确实,铎丝·凡纳比里说得对。是该把他手下那些人领进这整个神秘领域的时候了。现在心理历史学这门学科的技术已远远不是仅靠两个人就能掌握的了。而且谢顿已经上了岁数。即便他还能再干个几十年,他能在学术方面取得最辉煌成就的岁月无疑早已成为过去。而且再过一个月,阿马瑞尔也要三十九岁了,尽管还年轻,但对于一个数学家来说,也许已经不算很年轻了——他在这个课题上的研究时间差不多跟谢顿一样长。他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和思维的敏锐度或许也同样有所下降了吧。
阿马瑞尔看到他进来,便迎了上去。谢顿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关切之情。
阿马瑞尔和谢顿的养子芮奇一样,是个达尔人,尽管他肌肉坚实,身材也同样短小精悍,可看上去并不怎么象个达尔人。他没有小胡子,没有口音,似乎也没有任何达尔人的自觉。甚至对那个曾经一度彻底征服了整个达尔区民心的“乔乔”乔若南的诱惑,他也是免疫的。这看来就好象他并不忠于区域,也不忠于行星,甚至更没有忠于帝国的思想。他的全副身心都已经属于心理历史学了。这令谢顿深感愧然。他自己就无法忘怀最初二十个年头在赫利肯的生活,而他也根本不可能完全消去自己是个赫利肯人的自觉。他无法确定自己的这种地域意识是否不会令他在考虑心理历史学的问题时出现偏差。理想化的情况是,要正确地使用心理历史学,那个人就必须超然于星球和区域之上,只把人类当作抽象的数据来处理——而这正是阿马瑞尔所做的。但谢顿却做不到,只得自叹弗如了。
阿马瑞尔道:“我估计我们又有进展了,哈里。”
“估计,雨果?仅仅是估计吗?”
“我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满。”他一本正经道(谢顿知道,他是少有这种幽默感的),于是他们移驾秘密办公室。这里地方小了点,但却屏蔽得极其严密。阿马瑞尔坐下,翘起二郎腿,道:“你的那个关于绕开浑沌效应的新方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