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她的公寓,我径直逃向艾萨德先生的家。
停下车,我逃进大厦。光滑的大理石映出一个惊魂未定的影子,后面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追赶——追赶一只逃生的“浣熊”。
我询问值班人艾萨德先生现在何处,得知老板就在书房,便一下冲进去,随手关上了沉重的核桃木大门。
书桌旁的那人抬起头来,正是艾萨德先生。对于我冒冒失失的举动,他似乎心有不虞,但却没有把我撵出去,而是马上站起来问:“出了什么事,威廉?”
我擦去额上的汗珠,向书桌走去,放下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千美圆的现金。艾萨德先生从信封中拿出钱来,露出迷惑而惊讶的神情。
“威廉,你去过了玛丽的公寓?”
“是的,先生。”
“她在那里?”
“是的。”
“她没有要钱?我简直不敢相信,威廉。”
“先生,她死了。”
听闻我的话,艾萨德先生锐利的目光离开钞票,落到了我的脸上。这个瘦高英俊、风度翩翩的男人有着一张三十岁的面孔,然而花白的头发却掩藏不了他真正的年纪。
“死了?”他说,“她怎么死的,威廉?”
“我看好像是被人勒死的,可我没敢逗留太久,不能确定。但她脖子上有被勒过的痕迹,舌头吐着,脸肿得像灰色的猪肝……”我换口气,继续说道,“可是,她生前一定非常娇媚迷人。”
“是的,”艾萨德先生说,“她是个尤物。”
“可现在不是了。”
艾萨德先生从短暂的沉思中回过神来,转移了话题:“她单独一人在公寓里?”
“我想是的,可我不敢四处探望,我只看到她躺在起居室的地板上就匆匆走开了,马上赶来这里。”
艾萨德先生一边心不在焉地把一千美圆放进外套的口袋里,一边回忆说:“三小时前她还活着。当时我正要出门,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回来后我就交给你一个信封。可你到她那里时就发现她已经死了——那么,她是今天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被害的。”
“艾萨德先生,这段时间里她会不会做什么买卖?”
“不会,她今天应该不会做买卖,因为有一位带着白信封的客人会去拜访她。威廉,你离开时没有看到别的什么人吧?”
“没有,先生。”
“也没有给什么人打过电话,或者和别人说过话吧?”
“都没有,先生,直到这里我才开口问值班人你在哪儿。”
“好,你一直表现都很好,威廉。”
“是的,先生,我会努力的。”
这话倒是真的。许多年前,北卡罗来纳州康福县的一个贫瘠困苦的山区里,一个年轻人心无旁骛地生活着,直到有一年夏天,一位名叫艾萨德的先生到这里度假,以钓鱼为消遣,年轻人便为他跑腿打杂。由于聪明伶俐、待人有礼,办事又干净利落,因此年轻人十分讨艾萨德先生欢心——不错,那就是我。艾萨德先生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做司机兼打杂,再做一些其他的私人工作,他会给我梦寐以求的房子,还有每月固定的薪水。这个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于是答应了他。从此,艾萨德先生视我为心腹,十分信任我。可以说,我的守口如瓶,正合他这样一位拥有电视台和报社的大人物的胃口。
此时我已从惊骇中恢复平静,不再发抖。艾萨德先生询问了他想知道的情况后,便打电话给他的好友哈代法官和吉尼检察官,让他们放下手中一切事务,马上来他的书房和他见面,因为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在电话里说不方便。果然,他们很快赶了过来。
先一步赶来的哈代法官在本州高等法院的法官中最年轻,他身材魁梧,红光满面,大学时曾是著名的足球明星。但现在,宴会和美酒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让他的肌肉松弛了许多。
他对艾萨德先生说:“什么事啊老朋友,我今晚还有晚宴,而且——”
“等你听完我说的事,就没心情和食欲再去吃晚宴了。”艾萨德先生说,“为了省得还要再重复一遍,你先耐心等一会儿,等吉尼来了再说。”
哈代法官虽然着急,但知道逼艾萨德先生先说是没用的,也就安然地坐下来,点上一支雪茄,想从艾萨德先生瘦削严肃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他刚把雪茄点着,吉尼先生也赶到了。这个秃顶、肥胖的中年人,有着一双厚厚的嘴唇和大大的眼睛。
等吉尼先生进来后,门被安全地关上,艾萨德先生便让我把刚才的话讲给他们听。于是我开口说道:“玛丽小姐死了。”
法官听到这句话,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而检察官一手抚着脖子,一手摸着椅子坐下来,如鲠在喉,许久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