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回到米拉迪的卧室;由于中间相通的门是开着的,所以达达尼昂还能听见米拉迪责备她的女仆好一会;后来她终于平静下来,当凯蒂为她女主人卸妆时,话题落到了他身上。
“嗨,”米拉迪说,“今天晚上,我没有见到我们的加斯科尼人。”
“怎么,夫人?”凯蒂问,“他没有来!也许,他在获得幸福之前就见异思迁啦?”
“哦,不会的!他一定是被特雷维尔先生或埃萨尔先生留住了。我对他是了解的,凯蒂,那个家伙现在掌握在我的手掌心。”
“夫人怎样对待他?”
“我怎样对待他!……放心吧,凯蒂,这个人与我之间有件事他不知道……他几乎让我失去红衣主教阁下的信任……
哼!我一定要报复他!”
“我以为夫人是爱他的。”
“我,爱他?我恨死他!一个蠢货,将温特勋爵的性命抓在手里又不杀他,而他又让我失掉三十万利弗尔的年金!”
“不错,”凯蒂说,“您的儿子是他叔父唯一继承人,在他成年之前,您本可以享受他的全部财产。”
听到这个可爱的女人在谈话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刻薄口气指责他,说他没有杀掉一个人,而那个人又对她仁义并重,达达尼昂犹如寒风刺骨瑟瑟抖动起来。
“所以,”米拉迪继而说,“倘若不是红衣主教嘱咐我对他谨慎从事,我早就向他报了仇,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噢!是这样;可是夫人对他心爱的那位小女子并没有谨慎从事呀。”
“噢!你说的是掘墓人街的那个卖针线杂货的女店主,难道他还没有忘记她还活着?那仇报得好漂亮,我相信!”
达达尼昂的额头上流出一串冷汗:这个女人简直是一个妖魔呀。
他重又倾听,然而遗憾的是,卸妆已经完毕。
“好了,”米拉迪说,“回到你的房间去吧;明天,把我给你的那封信尽量要个回信来。”
“是给瓦尔德先生的那封信?”凯蒂问。
“当然是给他的信。”
“喏,这种人,”凯蒂说,“我似乎觉得他和那个可怜的达达尼昂先生不一样。”
“请出去,小姐,”米拉迪说,“我不喜欢对别人品头品足的。”
达达尼昂听见门被重新关上,接着又听见米拉迪关闭自己房间门的两道铁闩声;而凯蒂则以尽可能的轻微动作,用钥匙在锁簧里转了一圈。此时,达达尼昂推开了衣橱的门。
“哦,我的上帝!”凯蒂低声叫道,“您怎么啦?您怎么脸色苍白!”
“真可恶的女人!”达达尼昂喃喃地说。
“别出声!别出声!您走吧,”凯蒂说,“我的房间和米拉迪的房间只有一层隔板墙,一边说的话另一边全都听得见。”
“正是如此我才不能走。”达达尼昂说。
“什么?”凯蒂红着脸蛋问。
“或者说,至少我要走得……晚一些。”
他将凯蒂拉到自己身边;她再无法抵抗了,一抵抗会弄出多大声响呀!凯蒂服从了。
这是针对米拉迪的一种报复举动。达达尼昂发现有人说报复真有神仙般的快乐很有道理。所以,倘若达达尼昂稍有良心,他本该满足这种新的征服了;然而,达达尼昂有的只是野心和骄矜。
但是,也应该说几句称赞他的话,他对凯蒂造成的影响所进行的第一次利用,就是竭力搞清楚波那瑟太太的境况,可是,可怜的姑娘对着带耶稣像的十字架向达达尼昂发誓说,她对波那瑟太太的情况完全不知,她的女主人从不将全部秘密透露给她,她只知道百分之五十;她现在仅仅能够回答的,就是波那瑟太太还没有死。
至于几乎使米拉迪失去红衣主教信任的原因,凯蒂就不知道更多的了;并且这一次,达达尼昂比凯蒂更消息灵通些:在他本人正要离开英国时,他曾瞥见米粒迪正在一艘被封锁的海船上,他怀疑,那一次一定是关系到金刚钻坠子的事。
不过,在所有这一切当中比较明显的,就是米拉迪对他真正的恨,咬牙切齿的恨,根深蒂固的恨,恨之因,就是他没有杀死她的小叔子。
第二天,达达尼昂又一次来到米拉迪的家。米拉迪其时心气很不顺;达达尼昂怀疑,大概是瓦尔德先生没有回信才使她如此气恼。这时凯蒂走了进来;米拉迪对她冷若冰霜。凯蒂向达达尼昂乜斜着眼,意在说:您瞧,我为您在忍气吞声呀!
然而接近傍晚时刻,这头漂亮的母狮变得温和起来。她面带微笑倾听着达达尼昂的甜言蜜语,甚至伸出手去送他一吻。
达达尼昂走出门时思绪万千:但他不是一个轻易让人摆布得发昏的小伙子,在向米拉迪大献殷勤时,他脑子里就有了个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