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只听见带着醉意的年轻男女的嬉笑声和震耳欲聋的金属音乐。
“许愿,你有没有怎么样?”周青盟踢开压在两人身上的单车,抱起许愿,仔细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水晶般的眼睛透露出狠狠的自责。
“哈。我没事。”许愿跳起来,对着跑车消失的方向扔一块石头,嚣张地叉腰喊,“下次别让姑奶奶撞见你们。”
周青盟松口气,面上闪过一丝痛楚,却笑着说:“你没事就好。”
许愿皱着眉盯着周青盟,蹲下身撩起他的裤脚,他躲闪着说:“没事。”但是逃开的样子又一瘸一拐。
许愿发现他的脚踝果然肿高了,瘪嘴问:“瞒着我干什么?”
“今天你生日,不想你担心。”周青盟轻轻说。
他们的样子都有些狼狈,细看,许愿的左脸上擦出几道浅浅的血痕,乱七八糟的长发沾在伤口上,他吹口气,把它们拂去旁边。
“好了。”许愿害羞地转身,指着不远处的白色公寓说,“我家就在上面,上去弄些药吧。”
这是城市的新地王,当初开盘价是三万一平米,惹得各大报纸议论纷纷,恨房价高涨,可是富商趋之若鹜,现在竟然高达五万一平米。比起买房大家更爱来看这座楼,被二十四小时值班的保安拦在外面,仰头数它的楼层,看它像珍贵的白孔雀,招摇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羽。
许愿住在这里的顶层,视野开阔,唯一高过她的只有铁塔,天空触手可及,星光任她索要。可是,站在高楼的落地窗边把世界尽收眼底,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俯视众生的优越感,只感觉到敲敲打打的寂寞。
周青盟望了下顶层的明亮灯光,因隔得太远,而觉得不真实,便摇摇头说:“说起治跌打损伤,谁有我家在行呢?”
周爸爸开了一小间跌打损伤铺,小有名气。许愿去过,因为不少打架受伤的人也爱去看这间,所以店里常会招惹些麻烦事。有时候刚抢完地盘的两伙人去看医生,刚好又在这里撞上,也不管周爸爸是小本生意,直接在店里上演加时赛,有时周青盟会因劝架而被误伤。
许愿想想也是,就让周青盟一定要搭的士回去,赶紧让周爸爸看看。
周青盟挥手告别:“快回去吧。你爸说不定已经回来,等着给你一个惊喜呢。”
许家虽然有钱,但是许愿却一点不像一个骄纵的大小姐,他从来没有看她穿过名牌,反而和许多大学生一样只是穿简单的100块三件的打折T恤和牛仔裤,手机也不是苹果牌,而是用了两三年很耐摔的诺基亚。陪他买衣服的时候,她砍价还很牛。
上英语课同班一年,有一次她生病,班上的同学从辅导员处打听了地址去探望她,站在地王前倒吸一口冷气,才明白一年来淳朴的同班同学竟然是深藏不露的白富美。
那次去,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许愿和她的保姆张妈,许愿说自己的父母已离异,她跟爸爸,但爸爸长期在外经商,她习惯了一个人。
周青盟希望,今天许愿十九岁的生日,许爸爸还记得回来。
可是许愿听他这么说,脸上反而闪过一丝担忧,瘦小的身子在长街里显得孤单悲凉,如同不胜凉风的栀子花。
“我上楼了。”她一转身,猛风吹来。
周青盟目送她进了公寓大门,才扶起单车,忍着痛骑回去。
他哪里舍得搭出租车呢?
许愿和他,一个与东方的铁塔毗邻,一个只是在下南区的弄堂里长大。
“我会努力的,把我们的距离,一点一点缩小,直到为零。”他拼命地蹬着脚踏车,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