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英唾了一口道:“啐,您既想做西宫娘娘为什么不嫁他去,和我说这些混话做什么?”
中凤不由脸上也有一点热热的笑道:“我是为你打算,你为什么要扯到我头上来?这在别人也许是求之不得的事,你那令嫂不就是这样吗?你为什么反不愿意咧?”
玉英脸色一沉道:“姐姐,我因为平日极其敬重您,适才又承您盛情,替我解围,所以才一吐心腹之言,如果连您也这样说,那我还有什么地方哭去?对不起得很,福晋和年娘娘全在等您,快请前去吧,以后我也决不敢高攀咧。”
说着,索性不再哭了,一手拿着手巾,对着镜子,向脸擦了一下,又掷下手巾,取过粉匣,用粉扑在脸上略微扑了两扑,略一端整衣服,淡淡的道:“我是奉命而来,把话传过也就算完了,咱们是再见咧。”
说完便待下楼,中凤连忙一把扯着笑道:“你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我不过才说上两句笑话,怎么又急了咧?瞧你这样儿,难道真打算就此绝交吗?”
接着又道:“你别着急,咱们说正经的,方才是逗你玩的,老实说你这份志气我真钦佩无已,不但绝不能与你那嫂子相提并论,便在一般世俗女子中间也很少有,从今以后,咱们还要多亲近才好,如若你怪我说错了,我先向你赔个不是如何?”
说罢。放开手福了一福,又拦住去路笑道:“我们再聊一会儿,一同出去不好吗?”
玉英见她一脸真挚之色,连忙也还礼不迭,一面凄然道:“姐姐,您这不能怨我,谁教您也这样说咧。”
接着又坐下来道:“并不是我不害臊,什么话全说得出,您请想,我虽然是一个强盗的妹妹,从小就在强盗窝子里面长大的女孩子,但是自己也懂得二分廉耻,真能跟我那嫂嫂学样,那么做吗?王爷又怎么样,哪怕他做了皇帝,咱们是汉人,还真能给个妃子当吗?白白让人家糟蹋了自己父母的遗体,还落个不清不白,弄巧了一扔算完,那是何苦咧?所以我一上来就拿话把他僵回去,也就是为了这个,要不然,富贵荣华谁不喜欢?可是您别忘了满汉不通婚,和汉不选妃那两句话,便知道我这决不是矫情咧。”
中凤闻言,不禁又挨着她坐下来,悄声道:“妹妹,我真想不到你竟有这大见识,这过去—向倒太失敬了,你不是喜欢我那手绵拳和裙里腿法吗?改天空了下来,我再传你如何?”
玉英笑了一笑道:“前些时我那么求你,您只不肯教,现在为什么反自己说起这话来。是又打算骗我吗?那这个空头人情我才不领呢!”
中凤见她泪痕犹新,忽然一笑愈增妩媚,不由也笑道:“就凭你方才这两句话,我就乐意,焉有骗你之理。”
玉英闻言,连忙又站起来,扑地便拜道:“既如此说,便请您收我这个徒弟,索性连点穴和您那几件暗器也传给我好吗?”
中凤倏然一惊,连忙还礼不迭道:“你怎么忽然跟我来上这一手?这可不是意思,我们岁数相仿,平日又情若姐妹,怎么能收你做起徒弟来?这不是笑话吗?”
玉英仍然跪着,再也不肯起来,又凄然道:“师徒是以学问技艺为主,不在岁数大小,凭您所能,胜我千百倍,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像您这样人品、学问,和这豪爽正直的性格,哪一项不配做我的师父?如果您再推辞,便仍旧是看得我是个强盗窝子里出来的女孩子,不配当您徒弟了。”
说罢,又仰着脸泪光莹然道:“您别当我打算把您这功夫学去跟我嫂嫂一样为非作歹,须知—日为师,终身是父,您如肯收我这徒弟,自当谨守师门戒律,只稍走错一步,任凭处死我也甘心咧!”
说罢任凭中凤左说右劝,全不肯起来,中凤被缠不过,只有把脚一跺道:“你如再不起来,这样耗着,要有个人来看见,还不知为了什么事呢,老实说,我自己尚在师门考验之中,怎能收你为徒?算我暂时收你这个妹妹,非恩师有话不许轻泄的剑法和点穴等项,全慢慢传你如何?如再不依,那我便真恼了呢!”
玉英这才又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站起来笑道:“姐姐,您如今真是我的姐姐咧!”
从此以后,玉英果对中凤处处视为嫡亲姐姐,有时背着人,执礼便如弟子一般,她人又伶俐,除拳术暗器一点就透而外,连女红、刺绣,读书全一一求教,只在人面前,还是一样,决不稍露特异之状,中凤也爱如嫡亲妹妹一般,只非师门心法,有问必答。这夜玉英正好值夜,初见远远来了一条黑影,连忙闪身暗处一看,却是嫂嫂张桂香,正待招呼,忽见桂香不来府内,却径向府后一座大宅子内面飞纵而去,心中不由奇怪,便也暗中跟了下来,后来又见桂香,直向宅中一处厅房上纵了下去,便不见上来。不由更为诧异、因恐这府后另有不端宵小潜伏,桂香失陷在内固然不好,如果不利于本府更不好,便也似一缕烟也似的纵过来,打算看个究竟,初到那座厅房上面,只见西边三间露有灯光,东屋都是黑漆漆的,不见灯火,只微闻乐声靡靡传出,更无丝毫动静,连忙在房上一看,偏那东边两间屋子,南边是重极大院落,时有僮仆等经过,无法下去,北边却连着后进厢房,形式颇为古怪,完全不成个格式,东边又是一条火巷,毫无窗户可寻,玉英见状,更非看个明白不可,忙将身子伏在房上,再就南边向下一看,陡见下面一条白线,忙又—按房檐,将身子藏在檐下,纤手和两脚向檐下椽子上面一反绷,再侧着头,就那窗隙看时,偏又糊着一层银皮纸,只能透出光来,却仍看不见屋内情形,便又用一只左手绷着,右手中指略蘸香唾,在那窗上点开一个小孔,再向屋内一看,不禁羞得满脸通红,原来张桂香已全身脱光,正坐在一个赤身和尚怀中浪笑着,雍王和云中燕也各搂着一个赤身少女,厮缠在一处,玉英哪里还肯再看下去,右脚一起,方才钩紧檐瓦,打算翻上去,忽听雍王笑道:“法王你那药力也该醒咧,年二爷向来有个牛性子,你应该派一个得力的弟子去才好,这不过聊博一笑的事,千万不要弄翻了,那可不是意思。”
接着又听那和尚也笑道:“王爷您但放宽心,那药力还有一会,不怕什么铁汉,再是柳下惠复生,硬要他和一个赤条条的大美人在一处,还真能有个不动心,硬生生的轰出来的道理,您不信,我此刻便派莲儿去,保管一到天亮他便说不成嘴咧。”
玉英一听,分明是在捉弄羹尧,不禁心中一动,把那一只伸出去的左脚又缩回来,再听时,桂香又娇笑道:“您两位怎么那么缺德,我已教您拖下水咧,人家年二爷又没惹您,为什么又来上这一手?任凭你们派谁去,要不教他揍回来才怪。”
微闻雍王笑道:“这也算拖你下水吗?我们这法王看家的本领已全教你学去呢,还不值得吗?你既想打抱这不平,便由你去一趟如何?只要年二爷肯和你好上那也无妨,你愿意去这趟吗?”
桂香笑唾一口道:“啐,我才不丢那人咧,万一不成,那以后我还有脸见他吗?”
雍王笑了一笑道:“你又忘记在那兴隆集开店的一场咧,如果万一成功,不也趁了你的心愿吗?”
桂香又浪笑道:“人家才不像您这等随顺,不信您只要派上一个人去试便知道咧,您打算教我再去上这恶当那是白费,随便您说什么都行,我就是不去。”
那和尚也道:“李大嫂今晚还有要诀未传,不去也罢,不过你说那年二爷一定不肯随便,我倒真有点不信,且着莲儿去一趟便知道咧。”
接着似乎另一女人在说什么,那说话声音却很低,无法全听清楚,只略似承应奉命前往诱惑羹尧而已,玉英听到这里更加惶惑,但又羞于再向屋子里看。连忙二次伸脚钩定檐头,又卷上了房,不由脸上有点热热的,打算回去,但因中凤和羹尧之间的关系,她已知道六七分,又一心忠于中凤,未免放心不下,在房上略一踌躇之后,料知如派人去,必从屋内出来,忙又藏身屋脊手搭凉棚,向下面看着,不一会,果见一个少女,从后进东厢房内提着一盏绛纱宫灯走出来,穿过院落,出了西边角门,由西边火巷向后面走去,玉英在房上,料定那后进东厢房,既连着前进,其中必有暗门相通,那少女,也许就是派去诱惑羹尧的莲儿,灵机一动之下,立刻从房上跟了下去,直到最后一进,果见那少女提灯进了屋子,另一丫头打扮的女人迎着笑道:“莲姑娘,您是来看那年二爷的吗?他直到现在还没醒咧。”
那少女笑道:“我是奉命而来,倒不管他醒了没有,他现在是在李大奶奶床上吗?”
那丫头答应一声:“是。”便接过宫灯吹灭,放在一旁,那少女径向西间而去,玉英在房上听得分明,连忙也纵向最后一道房上,仍用前法,藏在西房檐下向窗里看去,这一次那西房窗子却半掩着,一点也不费事,便可将房中情景一览无余,等她才将身手绷好,那少女已经进了房,先将前面一盏银灯剔亮,一看内面两重帷幔全高悬着,那床上绣被隆起,似乎覆着一人,但侧身而卧,看不出面目来,只一条长龙也似的发辫拖在枕上,可以想见是个男子,少女走近床前,又将床前几上灯檠剔亮,揭开绣被一看,微闻娇笑有声,又掉头来,喜孜孜的,将床头一堆衣服抱了出去。又匆匆进来,坐向妆台前,取过脂粉,细细涂抹一阵,才将外面衣服脱去,走进床前,将重帷放下,以后便不闻声息,好半天,忽听一阵靴声,自远而至,玉英正待翻上房去,雍王已经领着那红衣喇嘛和云中燕三人连袂而来,幸喜三人均从前进中门而入,又直趋屋内,并未看见檐下伏人.这才索性再听下去,直到云中燕和那红衣喇嘛全退了出去。雍王和冀尧把话说完就寝,这才翻身上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路飞纵回去,才到后园,已是金鸡再唱,方自暗说一声侥幸,忽见中凤一身短衣,提剑迎着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