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之道:“我就想多看看你。”
温若漓坐了起来,感觉像做了一场梦,但这疼痛感是真实的,圆满感也是真实的。她看着窗外逐渐发亮的天空,心中虽不舍,但也不得不说:“我该回去了。”
陈墨之拥紧了她,两人默然不语,都在感受彼此的温度,片刻后,温若漓抬起头说:“答应我,尽快回碉城,不要在这久留了。”
陈墨之点点头,说:“如果你想找我,写信和电话都不方便的话,在湾仔水坑口街有一家叫保安堂的药材铺,是我们在香港的联络站,里面的掌柜叫明叔,是我们的人,你如有口讯要带给我,放心交给明叔就好。”
温若漓点点头,便起来穿好衣服,裹上头巾,她告别了陈墨之,趁着早市开之前,假装上街买菜的仆人,在街口买了一把油菜放进随身带的篮子里,再悄悄地潜回温家,她知道阿桃此刻一定很急,所以得赶在父母和姐姐起来用早饭之前回去。她兴高采烈地打开自己的房门,却发现坐在床上的不是阿桃,而是她的姐姐温若澜。
温若漓见被姐姐撞破了,也不解释,便关上门,当着姐姐的面,自顾自地把这身仆人衣服脱了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温若澜看着妹妹身上的吻痕,便说:“温若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做不让自己后悔的事。”温若漓说。
温若澜严肃地说:“你明知道我们被监视着,这当下要是出了岔子,我们怎么离开香港去英国?”
“我不会害你们去不了英国的,”温若漓换好衣服,拐了一把椅子坐在姐姐面前,说:“因为我不打算跟你们一起走。”
温若澜对妹妹这个决定不惊讶,但她还是问:“是为了陈墨之吗?”
“陈墨之只是一部分原因。”温若漓道。
温若澜问:“国内你回不去,留在香港,你想干什么?”
温若漓叹了口气,道:“姐,咱们现实一点,我是逃不掉的,倒不如留在这,让你们踏踏实实地去英国。”
温若澜道:“什么意思,你留在香港,独自面对田中诚吗?”
温若漓点了点头。
温若澜看着妹妹,眼眶不自觉红了,此刻她知道妹妹在想什么,如今他们在香港也是如履薄冰,温若漓若不稳住田中诚,他们一家人估计也未必跑得掉,只是她不知道妹妹原来早已在心里作好打算,这个主意的确对整个温家来说可行性最强,就是会委屈了温若漓。
温若澜沉吟片刻,便道:“我们可以比你先去英国,但是你也记住,你是有家人的,我们会在那边等着与你团聚,至于国内的局势,你时刻盯紧了,必要的时候,可靠的人,还是陈墨之。”
温若漓默然点点头,她作出这个决定,本来心里挺冷的,但见姐姐眼中注满泪水,便也不自觉红了眼眶。
陈墨之离开香港的前一天,想去湾仔的联络处给明叔带个口讯,那天,他刚离开旅馆不久,便发现自己被尾随了。陈墨之警惕性高,便换了另外一个方向走,再时不时的观察背后的情况,发现跟踪他的是两个人,虽与他隔着一段距离,但确实是在跟他。陈墨之在心里盘算着对方是什么人,因为除了日本人,国民政府也在留意致公堂的动向。走了一段路之后,他见到不远处有家东升酒楼,现在正好是饭市,酒楼里人会比较多,于是他便走快几步,随即隐入进酒楼的人群中。
尾随着陈墨之的两个人见他进了东升酒楼,便也跟着走了进去,只是里面人太多了,他们四处张望,没在食客当中发现陈墨之,其中一个人突然指着厨房通道说:“看,就在那里!”
陈墨之本想从厨房通道走,没想到这两人这么快就跟上来了,他于是快步从后厨出去,后厨外面是民居,有很多只能通过一人的小巷,陈墨之于是闪身进入这些小巷中,尾随的人也很快跟上来了,他们兵分两路围堵陈墨之,其中一人从小巷中出来后,随即被躲在拐角处的陈墨之打了一拳。
“你们是什么人?”陈墨之问道。
吃了他一拳的人也不回答他,只是冲上来与陈墨之扭打,陈墨之在美国练过散打,会点拳脚功夫,但面前这个人也不弱,块头极大,力度很猛,紧接着他的同伴也随着声音跟了上来,两个大块头打一个,陈墨之从力量上处于弱势,但他还在抗衡着,与其中一个人对打之时,另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拔出一把小刀,直直的就向陈墨捅过来,陈墨之本能的用手臂一挡,立马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这时,不知从那里串出来一个壮实黝黑的年轻人,见陈墨之受伤了,这两人还朝着他挥刀,便冲了过来,一拳一个把那两人打倒了,那两人吃了一年轻人一拳,脸都疼麻了,但还是夹攻着拿刀去捅年轻人,只见年轻人眼明手快,一把夺过刀子,再劈了那人一掌,那人疼得直摔地上,另一个人见打不过这年轻人,便扔下同伴快步跑了,年轻人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跑远,于是他过去一脚踩在倒地上的人的手上,喝道:“快说,你们是这山上的吗?”
地上的人疼得直咧嘴,连声说:“我们不是这山上的,就是穷得快吃不上饭了,阿强观察了这人几天,说他身上戴的是金表,一身行头也贵气,想劫个财而已。。。。。。”
年轻人怒道:“劫财你们拿刀捅人干嘛,不用解释了,送差馆吧!”
“算了,”陈墨之捂着手臂走了过来,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如果把人送警署怕是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便跟年轻人说:“我就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让他走吧。”
“让他走?”年轻人不解,他见陈墨之朝他点点头,便呼了口气,把脚松了,那人见状,赶紧跪地朝两人磕头:“谢谢两位爷,谢谢,谢谢。。。。。。”
“滚!”年轻人喝道,那人一听,便赶紧转身跑了。年轻人回头看了看陈墨之手上的伤,见他拿出手帕捂住伤口,便说了句:“你这样是止不了血的,得用口水!”说罢拿过陈墨之的手帕,朝上面吐了两口唾液,再一把捂到陈墨之的伤口上,边捂边说:“我在外受伤的时候,伤口不深一般都是用这种方法,口水可以消毒,一会就止血了!”
陈墨之倒也不介意这年轻人用唾液来给他捂伤口,他见年轻人身高和身形都有几分像吴樾,便笑了笑,说道:“刚才谢谢你出手相助,你是这边村民吗?”
“不是,”年轻人道:“我是宝安人,这几天不过是碰巧在这边办事罢了。”他看了一眼陈墨之的一身行头,便又道:“以后来这些地方得多带个人,这一带的村子最近山匪横行,不怎么太平。”
陈墨之点了点头,他摸到自己口袋里还有半盒骆驼香烟,于是拿了出来,递给年轻人一根,年轻人看了看烟盒,又看看陈墨之,便伸手取了一根叼上,陈墨之随即拿出打火机帮他把烟点上,年轻人看着陈墨之手里的这个美国产的轮式打火机,眼睛都看直了,但又不好意思老盯着看。陈墨之帮他点好烟之后,又给自己点上一根,两人便在原地并排坐下抽烟。
男人之间打开交往的路径通常都是靠烟,这玩意是男人的人情世故,也是男人之间的橄榄枝,抽过半截烟之后,年轻人见陈墨之器宇轩昂,不像他常见的那种满脸横肉的有钱人,便伸出手说:“萍水相逢,认识一下,我叫刘进,宝安鹏城人,大家都叫我黑仔。”
“我叫陈墨之,是碉城人。”陈墨之握了一下他的手,只觉刘进的手又大又硬,强健有力,便问:“我见你身手不凡,招式有板有眼,应该也练了些年,是专业武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