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病房恢复了平静,我打了个电话给林林,“你到哪儿了?”
“刚上路,小周给我带早餐,来得晚了。”
我一时没说话。林林家境其实还可以,只是他身份比较尴尬,是他妈妈与前夫的儿子,这就说来话长了。而小周是林林家老司机的儿子,跟他差不多大,在林家,两个人玩得最好。
所以我知道,早餐不过是借口,他不死心,要等我。
但我假装听不出来, “我昨晚看了天气预报,今天要降温。你翻我的袋子,我特意带了件厚外套。”
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穿衣服的动静,我一边听一边接着说:“深蓝色袋子里的是咱爸爱吃的小吃,我特意装好的你们下午热热吃吧。橘色的袋子是一些补品和一件大衣,你这个迷糊给我盯好他了,别让他像上次一样又偷偷塞回袋子。”我想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有往常那个袋子,我给你带了感冒药,晕车药之类的。”
然而还没等他回答,我就听到一声轻咳,寻声望过去,齐冀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他似乎想喝些水,但是被呛住了。我倏地站起来,“你怎么了?”
他的脸色苍白,抬头望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握着水杯的手指泛白。
我突然大大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把他按回床上。
我现在是真没有办法了,“好了,你赢了可以吧?我确实心软了,我确实在意你……”我说出这些话,没办法看他的眼睛,但我手上的力道很重,混和着愤怒和无奈,“你是病人,太难听的话我不想说出来……别的事情,一切等你可以下床了好不好?等你好一些了,我们再谈。”
我实在受不了他在我面前这副脆弱的样子,因为这该死的太有效了。我也明知道面前是泥潭,却还是睁着眼睛跳下去,胸腔里全是愤懑。可最后我还是在沙发上又拿了一个枕头给他垫在背后,从床脚拿过了毯子,扔到他的手上。
手还还没来得及收回,被他握住了。
我恶狠狠地抬头,撞上他带着笑意的眸子。
“笑什么笑。”我生气地瞪他。
他摇摇头,手指灵活地插|入我的指间,十指相扣地那一刻,我像开水烫到了一样猛地抽手,毫无意外地没有成功,反而被用力拉下身去,两个人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呼吸。
然后他眯着眼睛,轻吻了我的嘴角。
又来了。我心想,那在一起的十几天的感觉,又来了。
他毕竟怕我生气,不敢得寸进尺。他松开我的一只手,另一只被他握松松握着。我没有办法,只能也坐在床边。
一时间,一室静谧。
我们两个人,可能真的要走到这个地步吧,只有一个人完全地示弱,才能像现在一样相安无事地待在一个空间。
之前那个老人,我现在可以确定他是个“管家”,我从没在齐冀家里见过,所以我猜测这大概是他本家的人了。后来又发现不管医生还是护士,都对他恭恭敬敬,恍然大悟,这私人医院八成也是齐家的产业。
真是入了龙潭虎穴了。
管家一会儿送了粥进来,熬得很香,让人难以想象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同时他还送了份早餐,应该是给我的。我把收在沙发上的小桌子给齐冀架起来,让他坐在床上吃。
我没去问过他的具体情况,怕让自己更难做。但也知道他的胃大概疼得厉害,额头一直有细细的汗。他也不遮掩,还以此来要挟我。
我把粥给他放在小桌上,借此离开床,坐在沙发上吃早餐。他大概因为刚刚的事情,心情好得很,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自己喝起粥来。
但没过几十秒,他开口喊我: “我觉得好咸。”
我刚咬了一口荷包蛋,顿了一下,“豆浆不好消化,你不能喝。”又补充了一句,“水在桌子上。”
他不说话了,放下了勺子往后一靠,看到我在看他,还颇为无辜地解释道:“喝太多粥了,要消化一下再喝水。”
……等你消化完,粥都凉透了。
我认命地端着自己的早餐过去。我已经不想再纠结他这些故意的亲昵,之前我已经领教过了,他对我的态度确实变得太多了,现在因为生了病,更变本加厉起来。哪有当年同居时,那副精明冷酷的样子。
我的这一份是皮蛋瘦肉粥,里面放了些切好的生菜,粥的浓厚和生菜的爽口融合完美,很得我胃口。但现在要换给他,我于是把皮蛋一点一点地挑出来,然后又用勺子把火腿切碎了,拌进去。
皮蛋挑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把碗抢过去,直接喝了一大口,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含含糊糊道:“挑什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