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呢,却相信少数神的选民。
二加二等于四,证据确凿,
但是,纳桑奈尔,并不是人人都会算术。
我们已有造物主最初存在的证据,
但在那之前还有更古老的神明。
纳桑奈尔,真可惜我们当时不在那儿。
否则我们就能见证男人和女人的创生,
看着他们——惊讶自己刚出生却不是婴儿之身,
厄尔布鲁日山的雪松历经数百年,
已心生厌倦,
就那样屹立在流水蚀刻的山岗间。
纳桑奈尔!真希望我们就在那里,迎接世界的黎明!可是我们怎么那么懒惰,没能早起呢……你呀,你难道没有要求在那时出世吗?哎,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提出那样的要求……不过,那时神明也才刚刚从没有时间的混沌沉睡中苏醒。倘若我在那里的话,纳桑奈尔,我会请求神把一切都造得更宏伟一些;好吧,你可不要对我说,那时候一点也看不出这样的区别。
“我完全可以创造另一个世界,”阿尔希德说,“在那里二加二可不等于四。”“得了吧,我看你可做不到。”梅纳克说。
由果推因,可以证明神的存在。
但不是所有人都认为结果可以证明动机。
有人认为我们对神的爱就是神明存在的证据。纳桑奈尔,这就是为什么我说神明就是我所爱的一切,这就是为什么我愿意爱恋一切的原因。别担心我会以你为例,再说我也没打算从你开始;我对许多事物的喜爱都远胜过人类,人并不是我在这世界上格外钟情的对象。因为我不想骗你,纳桑奈尔——我身上最强大的特质显然不是善良,善良也不是我认为自己所具有的最优秀的品质;我认为人类最珍贵的品质也不是善良。纳桑奈尔,希望你爱神胜过爱人。我自己也曾经歌颂过神明,为神明大唱赞歌。有时候我甚至做过了头。
有人问我:“构建起各种体系,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我答道:“我觉得没有什么能比伦理道德更有意思了,我能从中获得精神的满足。只有让快乐获得道德上的意义,我才能充分品味其中的乐趣。”
“这会让快乐更强烈吗?”
“不会啊,但是能让我心安理得。”
确实如此,我经常用某种学说,甚至是完备严谨的思想体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正名,这让我十分得意;有时却觉得这只是在为自己的纵情声色找借口罢了。
*
纳桑奈尔,万物皆有时,所有事物都是应运而生的。换句话说,都是应某种外化的需要而生。
树木对我说:我需要一片肺叶,所以我的汁液化生成叶片,让我能够呼吸。呼吸好了,叶子也就落了,但我并不会随之死去。我对生命的全部思考都凝聚在我的果实里。
纳桑奈尔,别担心,我不会滥用寓言,因为我并不十分赞赏这种表达方式。除了生活本身,我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智慧。思考实在劳神费力。我年轻的时候总爱思考自己行为的后果,结果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后来我便相信,想要不再犯错,干脆什么都不要做。
于是我便写下了这样的话:我的肉体能够得救,恰恰是因为灵魂中毒太深,已无药可救。写完之后,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纳桑奈尔,我再也不相信所谓的罪孽了。
不过你得明白,这么一点点思考的权利,是要以牺牲许许多多的快乐作为代价的。如果一个人在认为自己是幸福的同时还有思考的能力,那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强者。
纳桑奈尔,人之所以不幸,是因为他们总在四处打量,而且认为所见之物就属于自己。一件东西的重要性并不取决于我们,而是取决于它自己。希望你的眼睛就是你所看见的事物。
纳桑奈尔,倘若不能再呼唤你动听的名字,那我再也不会写哪怕一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