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现在就可以废后!”
兮君狠狠地放下手,五指攥起,只觉得一阵儿钻心的疼。
——用来组系玉件的都是极细、极韧的丝钱,兮君方才的动作又太猛了,立刻就被丝线捋出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妾倒是很想知道陛下的废后诏上写什么!”
兮君冷笑:“‘天子诸侯后夫人,无子不出’!六出之则,妾愚昧,不知自身犯了哪一条,正要请上教训!”
从去年开始,兮君心里就一直憋着火,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能做,却被所有人一点点逼到绝境。
她年幼,却不是无知,她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处于多么危险的状况之中了。
——废后?
听到少年天子的威胁的时候,兮君心中只觉得愤怒。
——她所设想的结局中,这一条已是最不可怕的了。
兮君冷笑不止——他以为她害怕被废吗?
——简直是愚不可及!
刘弗陵刚有些平息的怒火又被她的冷言冷语与冷笑惹着了——方才玉碎的声音入耳,少年天子便觉得一阵颤栗。
——玉碎……实在是太过不祥了!
刘弗陵看着摔在他与她之间的碎玉,心中不由兴起一股悲凉的感觉,原本的怒火也不由就被压了下去。
然而那股悲凉之感没有能够维持多久,就被年幼的皇后那一句句冰冷的话语给打散了。
刘弗陵咬牙,瞪着自己的皇后,用同样冰冷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她:“废后何须理由?孝惠张皇后乃是皇太后,还不是被废了?孝景皇帝的薄氏,被废之时,又何须六出之条?皇后!尔太狂妄了!”
“狂妄?!”兮君重复了一遍他的形容,却不由就觉得哭笑不得,连原本的怒意都因为消褪了几分。
如此一来兮君倒是懒得与这位少年天子再动口了,转身步入前殿之中所设的绣幄之中,方由坐下,又停了动作,扬手示意宫人将幄帐内所设的几、秤挪向左手边,之后才在漆秤上坐下,理了理了衣裳,抬头对仍立于殿中的天子笑道:“原来陛下是自认为可与孝文皇帝、孝景皇帝相比了。那么,妾在这儿等着陛下的废后诏!”
“中宫!”靠近幄帐的几名长御同时低呼。
——皇后一再地提“废后”二字,简直就是在挑衅啊!
——无论如何,天子是君,这般态度都是不可以的。
刘弗陵怒极反笑:“好!好!好!……皇后这是宁可被废,也可见召见大将军?”
兮君挺直了身子,盯着少年天子,一字一句地道:“妾是皇后。陛下尚在,没有妾召见大臣的道理!”
这句话已经不是兮君第一次说了,方才在寝殿之中,刘弗陵刚说出要求的时候,兮君就是这样答的。
汉朝后世那些没有后妃不能干政的规矩,从高皇帝开始,皇后就可以对某些朝政事务做出裁决,尤其是皇帝不能及时处理的情况下,皇后甚至可以处决朝臣,但是,皇后毕竟身处后宫,宫禁制度森严,虽然说见皇后如见天子,但是,朝臣在禁中的一举一动都受限制,皇后想将朝臣召至自己的宫殿——除了少府寺、詹事寺的官吏之外,真的是不太可能!
兮君的拒绝是理直气壮的。
刘弗陵却不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