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皇后看了一会儿,少年天子冷笑而言:“皇后不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将军乃皇后外祖父,岂是一般朝臣可比?”
皇后的确不方便直接召见朝臣,但是,外戚却是例外。外戚也是宗室,一般来说,无论官职大小都是通籍宫禁的,以方便皇后、皇太后的家人入宫奉朝请。
听了天子的质问,兮君浅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说辞。
“皇后!”
“陛下!”
在刘弗陵被自己的笑容刺得更加恼火地出声之后,兮君低头回应了一声,一派恭敬,随即便抬头,望着年少的天子,眉角一挑,淡淡地道:“原来外祖父家也算外戚!中长秋何在?立刻传诏,让霍家诸人通籍椒房殿!”
兮君在“外祖父”的“外”字上加重了音量。
皇后平静的声音落下,前殿内外却无人敢应声。
中长秋就在殿上,跪在殿门旁,一脸的为难。
外戚是指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的家人——既称家人,历来都是指皇后、皇太后、太皇太皇的父族。
——虽然舅甥亦称骨肉,但是,皇族宗室毕竟与一般人家不同,更加重视宗法,不可能真的将母族与父族等同的。
——譬如说,诸侯王之支子可封侯,公主之子却没有这个资格。
皇后这道命令,便是中长秋去少府寺、光禄勋寺与卫尉寺颁了,三处只怕也会以乱命为由拒受。
偏偏这道命令又是皇后顺着皇帝的话意说出来的——劝谏天子不是中宫属吏的职责啊!
中长秋只能沉默了。
刘弗陵没有想到兮君竟会如此回应他的质问,一时之间,他目瞪口呆,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她的话。
这种情况下,刘弗陵再恼,就是赤祼祼地迁怒了!
兮君看着他,眼中一片清明,一片疏离,刘弗陵心中的怒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皇后,半晌,才慢慢登阶,走进幄帐。随侍的黄门见状,立刻在幄中摆好天子的坐具,然而,刘弗陵却没有坐下。
年少的天子在更加年少的皇后面前席地而坐,盯着皇后的眼睛,再郑重不过地解释:“皇后一直没有让朕说完,朕现在要说清楚。等朕说完了,皇后再开口可好?”
天子如此态度,兮君除了答应还能如何呢?
于是,年幼的皇后沉默地看着皇帝,等待他开口。
“朕想请皇后设宴请大将军,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长公主的事情。”刘弗陵用十分诚恳的语气将燕王上书为丁外人请封、霍光坚持不允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等皇帝说完了,兮君眨了眨眼,道:“就为这个?”
“是的!”刘弗陵点头,话中带了几分轻松的意思。
兮君点了点头,盯着自己的夫君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她的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门旁的中长秋身上。
倚华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差一点儿就想失声喊出来,阻止皇后……
“中长秋,命谒者传我诏于大将军,就直言——上命吾为长主请托于大将军,大将军应否?”兮君沉稳的声音让倚华的心陡然放下,“让传诏之人务必将大将军的答复带回来!”
兮君收回目光,平静地看向自己面前的天子,语气越地平淡起来:“陛下还在这儿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