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几年,赫巡向来低调,对赫致栎几乎为令是从,也不曾做出什么过分的举措。加之他也明白自己可能时日无多,所以对于赫巡揽权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乃至于今日赫巡公然抗旨拂他脸面,他都没有说出太过无法挽回的话。
天际最后一抹金黄被黑暗吞噬,赫巡于偏殿之内,沉声问:“父皇如何了。”
雪安将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换下,道:“陛下已经脱离险况,殿下还请放心。”
赫巡抿了抿唇,又问:“那父皇醒了吗。”
雪安一时并未出声,而赫巡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同历来皇帝与皇子之前的浅薄情意不同,赫巡对赫致栎有着深厚的情感。
纵然赫致栎身上也有许多赫巡并不能认同的地方,但于众多皇子里,哪怕是同他兄长比,赫巡都是赫致栎最喜欢的儿子。
故而幼时,赫致栎陪赫巡的时间是最多的,甚至还讲年幼的赫巡抱在腿上一边哄弄一边批阅奏折。
若非此事今日必须要有一个结果,他其实并不想在赫致栎重病时忤逆他。
“殿下放心,太医道陛下只是身子虚空,今日又…怒急攻心,这才昏睡的久了一些。”
“明日陛下便会醒过来,您也不必担心,早些用膳吧。”
赫巡不语,面前的饭菜早已凉了一轮,重上之后,至今仍旧一口未动。
赫巡靠在椅背上,神色有些许疲惫,道:“撤下去吧。”
雪安默了默,道:“是。”
临出去时,赫巡又叫住他。
“云楚……”
雪安意会,道:“殿下,奴婢以依您之言,传令东宫,此事不准在云姑娘面前提起,她还在等您回去呢。”
赫巡闻言,冷硬的脸庞终于和缓几分。
他的确不想违逆父皇。
但他更不想让云楚继续无名无份的待在东宫,他要云楚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在他身侧,而不需要在旁人过来的时候下意识避嫌,要明媒正娶,要给她无上荣光,让她从此不必再面对明珠等人时,处于下势。
他知道,哪怕说一千道一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些人对云楚的轻视总会犹如尖刃刺向她,唯这一策,能彻底杜绝。
“叫她先睡,别等孤了。”
“就说孤今日事务繁忙,明日再回去陪她。”
雪安应声,道:“是,殿下。”
雪安几乎与赫巡一起长大,他自然知晓赫巡对云楚的情意。
所以那日,那份救命之恩被揭穿时,被骂走的赫巡才会重新返回。
对于云楚而言,那件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只是因为殿下的原谅。
可于雪安来言,他更愿意称之为折腰。
是殿下为云姑娘,甘愿折腰。
所以今日,恭谨如赫巡,孤傲如赫巡,才会于朝堂之上,力排众议娶她为妻。
这又哪里是什么君子言而有信,兑现承诺,这是少年情窦初开时,炽热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