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墨钦剑眉倒竖,冷冷地语气中压抑著怒气,“你说什麽?”
辰妃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眸,哽咽道:“青天白日调戏宫妃,他置皇上圣誉於何处?还叫嚣说後宫之中除了陛下,就属他最大……如此狂妄无耻,又置天子威仪、祖宗规矩於何处?妾身为皇妃,不但不能约束後宫之人,还为人羞辱,有何颜面面对墨氏先祖!”
她话音才落,人已跃起,一头撞向前面的廊柱。
墨卿忙去拉她,撕下一片衣袖,而辰妃已撞到柱上。变故发生太快,在场诸人呆若木鸡。直到辰妃满头是血、如断线风筝般滑到地上,跪著的淑媛和宫婢才吓得哭叫起来。
墨钦上前抱起辰妃,探到还有微弱鼻息,忙传召太医。
昭文阁旁边便是外臣议事之地,里间大臣早听到这边喧闹,不过一盏茶功夫,辰妃受辱自尽的消息就迅速传开。像是嫌闹得不够,君公子恰好在此时被抬到昭文阁外。
他挨了一百大板,腿骨经脉尽断,下肢血肉模糊,气若游丝。见了墨钦,他如见救星,立时来了精神,趴在竹床上哭号,一口一个“陛下”的叫。
墨钦憋了一肚子火,他这般作态无疑火星溅入油锅。墨钦二话不说,一脚踢翻竹床,怒喝道:“这等恶奴为何还留著?宫正司的人都死了麽?照著宫规处置便是,难道还要朕亲自管理後宫不成!”
不等他再发话,早有内侍上来拖君公子。君公子只当自己受宠,重伤之下定会得皇帝怜惜,谁知那位九五至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交与宫正司。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忽然明白,平素那些恩爱在皇帝仅仅是一场游戏,自己从未真正进过他的心。可笑自己拿著鸡毛当令箭,终於惹来杀身之祸。悔之晚矣!
谢靖在屏风後不便现身,从辰妃哭诉到墨钦询问淑媛等人,整件事都听了个清楚。
他有些吃惊,辰妃不等皇帝查问便在昭文阁寻死,如今无论皇帝如何处理,这昏君名声已是传出去了。表面看,是她不堪受辱;仔细想来,倒像她搏命似的要坏皇帝威望。
好容易挨到外面平静下来,谢靖默然而出。龙椅上的墨钦并不说话,阴沈的脸容上有一种深沈的不易察觉的悲哀。
他瞥了一眼谢靖,沈声道:“朕身边这几个人要好好查一查,不得有任何遗漏。”
谢靖知道他说的是几位男宠。
“是。”
……
千秋殿内,新近得宠的公子们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君公子被皇帝下令杖毙了。这几天皇帝不但不召见,还将他们禁足。他们的好日子大概到头了。
只见明黄绣金的靴子停在眼前。墨钦居高临下地审视著他们,冷笑道:“你们很有本事啊!”
他指了笔墨太监,让他念案几上的一叠奏折。
奏折的内容无非是皇帝的男宠几时欺男霸女、几时贪墨财务、几时不守律法胡作非为……每人头上均有罪状,无人清白。
几个人听得冷汗涔涔,有胆小的已经瘫倒在地。
墨钦好整以暇地听完,轻笑一声道:“你们说朕该如何处置?”
公子们咚咚地磕头,殿内响起一片求饶之声。
墨钦霍然转身,抓起奏折朝他们狠狠砸去,嘴里骂道:“都是些忘恩负义的畜生!朕养你们干什麽!心肝让狗吃了吗?”
砸完奏折,他还不解气,凡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通通扔了。
乱砸一气後,墨钦双眼赤红,脸上笼著阴冷的煞气,寒声道:“你们这般想做佞臣,朕成全你们!来人,把这些贪赃枉法的奴才送入宫正司,按律法处置,绝不许徇私!”
不到半天功夫,曾经横行後宫的公子们,死的死残的残,一并从後宫消失了。
墨钦独自在狼藉一片的千秋殿关了半日,及至傍晚,他带了几个心腹内侍去了妙音阁。
他坐在秋宁的卧榻上,面前的小几放了酒坛、酒壶和三个酒杯。
面对的墙壁上挂了秋宁和木良的画像。
他自斟自饮了一会儿,给一只空杯斟满酒,抬起来对秋宁的画像柔声道:“媚儿,陪朕喝一杯。这是你最喜欢的梨花白,朕特意给你留著。好喝吗?”
门外的小万子悚然向常贵道:“皇上这是……”
常贵忙捂住他的嘴,悄声道:“小声些……你看不出来麽,皇上已经魔障了!”
小万子低声道:“皇上前阵子宠爱几位公子,都不到妙音阁了,我还以为他已经忘了秋公公。”
“忘什麽忘!亏你在宫里当差那麽久,这点眼色都没有。你没发现那几位公子全长得有些像秋公公麽?”
小万子摸著脑袋恍然大悟道:“确实有些像!难怪了,我说呢,宫里美人多的是,怎的随便见个宫外之人就宠成那样。”
常贵指指胸口,道:“这里想著呢!就是觉得以前对秋公公不好,才纵著那些公子……谁料到全是白眼狼!没一个能体会圣心,只知道仗著宠爱为非作歹。”
小万子叹息道:“皇上一定寒心了。”
“可不是。哎,秋公公毕竟只有一个,能做成他那样,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