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好像忽然安静了下来,李隆基慢慢走过上官婉儿,眼神淡淡扫了一下抓着衣角不肯松手的李隆业,张嘴说了一句:“可惜。”
这句话没头没尾,所指意味却明明白白。
李隆基的视线收回来,又轻轻放在了上官婉儿身上,他似乎有些新奇地歪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忽然朝着她伸出手去……
上官婉儿的眼神锋利了一瞬,就在这时,空气忽然凝滞住了,如有实质一般沉甸甸压在人们心头,上官婉儿如有所感,回头看去。
变故陡生,当着所有人的面,李令月高高抬起了持剑的手,剑气以她为中心一层层荡开,她双眼通红,发丝飞扬,原本一片淡漠的面庞也有如鬼面一般狰狞起来。
李令月盯着李隆基的面庞,眼神凛冽如刀,轻声一字一顿道:“别动婉儿。”
听了这话,李隆基轻轻笑了一下,手迅速在上官婉儿的头发上一扫。
上官婉儿愣了一瞬。
这时候庄周蝶已经到了,剑刃轻轻贴在了李隆基的脖颈上,李令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剑刃紧逼之处缓缓流下的殷红鲜血。
李隆基仿佛没感觉到自己面临的危险似的,依旧似笑非笑地望着李令月,眼神有些莫名的奇异。
一开始落在李隆基手臂上的老鹰扑腾着飞上半空,尖利的喙对准了李令月的眼睛。
冥冥之中,李令月似乎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她的瞳孔瞬间收紧,手中握着的剑抬起来,朝着李隆基的脖颈寸寸落下,这一刻,鹰隼俯冲而下,翎羽根根炸起,势必要取李令月的性命。
从斜处伸出的三根手指忽然捏住了庄周蝶的剑身,阻住了剑的去势。另一只手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如闪电般伸出,擒住了鹰隼的脖子,将它往旁边一摔。
老鹰在空中稳住身体,李隆基咧着嘴笑了一下,“你打不过她的。”说完,便朝着它打了一个手势。
收到主人命令的鹰便又张开翅膀,迎着风冲上了高空。
李令月霍然抬眼,只见上官婉儿站在她与李隆基之间,指尖搭在庄周蝶之上,面上一派风轻云淡。
但李令月知道,上官婉儿绝没有她表现得那样轻松,自当初中毒之后,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妄动内力,方才为了震慑住李隆基,她绝对废了不少力。
握着庄周蝶的手紧了又松,李令月终究还是轻叹了一声,松了力气。
李隆基漫不经心地摸了一把脖子上流淌下去的鲜血,感受到黏稠腻滑的触感后,蓦然笑了一下,将那只从上官婉儿头顶一掠而过的手举到李令月面前,随后慢慢张开手指,将手里紧握着的东西展示给所有人看。
那是一片干枯发黄的落叶。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李隆基蓦然开口道:“恭喜姑姑和上官昭容,情定三生,得偿所愿。”
上官婉儿和李令月心头同时咯噔一声响,仿佛一颗石子丢进空井之中时,发出的阵阵回响。
庄周蝶忽然落地,其上沾染的鲜血在二人蓝紫色的衣摆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记。
剑落地时的声音仿佛是一个开关一般,将所有人从呆滞之中拖回了现实。
年纪最小的李隆业哆嗦了一下,忽然哭了起来。
在孩童低低的哭泣声之中,韦香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帕帮着捂住李隆基脖颈之上的伤口,一边连声道:“快来人!”
雪白的帕子一碰上李隆基的脖颈就被血染得鲜红,他用帕子压住伤口,忽然莫名看了韦香两眼,嘴角动了动,吐出两个几不可闻的字来。
上官婉儿认出了那两个字的嘴型——
“有趣。”
李隆基摆了摆手,谢绝了韦香的好意,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只在走前,往父亲李旦方向望了一眼,那一眼之中暗含的轻蔑让站在一边的韦香都有些心惊。
那只鹰在他身边盘桓了一会儿,然后站在了他的肩上。
李隆业擦了擦眼泪,忽然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那只鹰忽然拧头直直看向李隆业,无机质的眼神将他惊得一跳,立刻抓着上官婉儿的衣摆不肯放手。
李隆基倒是不曾计较弟弟的出言不逊,反而仰头唱起歌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