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羽讪讪地放下剑,不知该说什么好。另一边刚才催促我的年轻男子轻蔑地冷哼,用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自语:“一群废物。”
北羽脸色剧变,张嘴刚要反驳,被见势不好的我慌忙打断:“北羽,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心情不好,正因被他大哥、二哥联手逼迫来保护我而郁闷呢!”
此时脸色臭得可以媲美茅坑的年轻男子正是云岭军的三当家孟云龙,他听见我如此说他,也不反驳,只是高傲地把脸转向另一边,摆明不屑与我等败类贵族为伍,表现颇让人火大。这小子自从知道我是王族中人,本来守城战后对我略有缓和的态度又开始嚣张。要不是他两个哥哥联手压制,再加上他当初对他大哥叶平有亏欠,我想他肯定先把我这个可恨的王族杀了了账。
我这次出宫忙碌收获颇丰,其中最大一项就是和云岭军几个首领挑明了身份,并达成招安协议。如今隐在暗处的孟云龙为保护我而现身,个中缘由少不得要向狐狸交代一番。
不过,在那之前,狐狸最好先向我解释清楚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眼下京城禁军的控制权被拆分,有一部分掌握在曹家手中,这个我知道,但是知道不代表我能容忍他们随意对我进行阻杀。像今天般的事明显有曹家人操纵,狐狸不可能事前全不知情,却偏偏纵容他们到如此地步。是想让他们杀了我,还是想通过我毁了他们?
把打扫战场的工作留给北羽,我换了辆马车安全地回到王宫。至于孟云龙,他自有去处,还轮不到我操心。
进宫后,知道狐狸还留在曹茗月的居处端华殿,等待御医检查的结果,我反而不急着去寻衅。先回到自己一直霸占的王后寝宫,我换下礼服,疲惫地靠在软榻上,随手接过秋雨奉上的香茗,正要啜饮。
忽然殿外传来吵嚷之声,我轻眯起眼,现在是个人就来这里闹。老虎不发威,真把我当病猫了。
我压了压火,把茶盏放在桌上,轻声吩咐:“秋雨,你去看看,什么人在外面吵闹?”
秋雨领命离开,不大的工夫,带了个太监进来。我定睛一看,竟是旧识——当年那个奉慕容昊之命替我送药,稚气未脱的小太监承喜。
承喜现在长大了不少,灵动的大眼骨碌一转越发显得机灵。此时天气并不炎热,他却满头大汗,刚才又在门口喧哗,明显有紧要的事想禀告。果然,一见到我,他就跪了下去,焦急地道:“娘娘,奴才多年前蒙您求情,才能活到今天,一直感恩在心。这次冒大不韪闯宫求见,实乃有重要事情禀告于您。”
我示意他不要着急,起来说话,他才站起,见我去拿桌上的茶盏,脸色立变,大声阻止道:“娘娘不可。”
我心中一动,马上把茶盏放回原处,听着神色紧张的承喜结结巴巴地讲述缘由。
自狐狸登基后,便把他这样既非慕容昊贴身太监,又在他寝宫服侍的太监们打乱调拨到其他各处。承喜恰巧被派到曹茗月所居的端华殿,负责洒扫等粗活。今日狐狸和曹茗月回宫,他也曾远远看见。不过,像他这样身份的太监是要回避的。没想到他刚退出殿,就在转角处看见曹茗月的贴身侍女把一样纸包的东西交给个品阶明显比她低了不少的宫女。本来不欲惹事的承喜想躲开,但听曹茗月的侍女提起隆馨宫。现在随便一个宫人都知道端华殿和隆馨宫水火不容,受过我恩惠的他自然担心我的安全,便偷听了下去。结果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曹茗月消息灵通地知道了刺杀计划失败,干脆改为投毒,而那个接药的宫女正是早已被她收买的给我宫里送茶点的人。
我脸色阴沉地听承喜诉说完,曹茗月明目张胆的根本不知收敛,和她那个城府深沉的姐姐没法比,怪不得以前狐狸的几个小妾流产得如此容易。本来我还想和她好好玩玩,要能供我娱乐,这皇后完全让给她两天也无妨,偏偏她已经急红了眼,连如此不入流的手段都使出来。我冷笑着把指尖伸入茶杯轻轻搅动,她不会以为区区毒药就可以杀死我吧?
让秋雨找了只小鸟试验茶中毒性,果然剧烈无比,我笑得越发灿烂,转头和蔼地对承喜说:“承喜,不知你是否愿意留在我宫里伺候?”
承喜立刻又跪在地上,肃容高声道:“奴才的性命全是娘娘所救,愿为娘娘效死力。”
我敛住笑,当初在慕容昊面前那句为他求情的话不过是随口一说,于我并无利害关系,没想到却有人念念不忘,甚至愿意为此效忠于我。这么多年,我在宫里碰上的几乎全是虚与委蛇之辈,利益与利益的交换,让我早忘了该用什么去换对方的忠心。
我凝视着眼前无比认真的承喜,点了点头,去掉一贯的虚假笑脸,柔声道:“好,那你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只要有我一天,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谢娘娘。”承喜兴奋地答应,以头碰地砰砰有声。他可知道得到了我的信任,一旦背叛将千万倍地承受我的怒火。
命人把那个负责送茶点的宫女抓来,一看到我,她立刻脸现惧色,身子抖如筛糠,大喊饶命。这回连审也不用了,我让承喜押着她,带着秋雨直闯端华殿。
既然有人非和我开盅一决胜负,我自然要奉陪到底。
到了端华殿,想象中被太监、宫女阻拦的场景却没有出现。大殿外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无,我皱眉,狐狸应该还在端华殿,这又唱的哪出,空城计吗?
我们一行长驱而入,没走几步,便看见狐狸背对着我们独自立于殿中,内室暗淡无光,使他袍服上的金龙显得格外狰狞。
听见脚步声,他微微侧身,正好把身后趴在地的曹茗月露了出来。我稍显惊讶地望着他,他却笑得云淡风轻:“既然你来了,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说着,举步向外就走。
“陛下。”曹茗月的呼喊犹如呻吟,“臣妾求您放过我父亲和哥哥。”
狐狸似乎没听见她痛苦的喊声,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就那么消失在殿门外。
我望着虚弱地趴在地上的曹茗月,颇觉无趣,但此时箭在弦上,只得招手让承喜把那个下毒的宫女带前几步。
曹茗月刚还痴痴地望着狐狸消失的地方,此时见到那个被我们押上来的宫女,忽然抬头满脸怨毒地瞪着我道:“我是要杀你,但我有什么错?你该死!”
我慢条斯理地从秋雨端来的那壶毒茶中倒了一杯,举到双手被绑的宫女面前,然后不顾她的挣扎求饶把那杯茶灌了下去,这才转身冲脸色煞白的曹茗月悠然笑道:“你没有错,后位之争本就凶险,成王败寇,乃是天家的至理名言。只是你连何时该忍都不知道,颇让我这个和你竞争后位的人感到失望。”
曹茗月惨然笑道:“你认为我在争后位吗?真是可笑,我曹茗月从来没在乎过那样东西,我争的是把我明媒正娶入门的夫君。”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忽然感到有股怒气澎湃涌出,怎么压也压不住,面上却笑得越发魅惑人心:“如果是抢夫君,你就更不需要争了,因为他是我的男人。”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曹茗月的怒骂结束于被我强灌毒药的宫女软倒在地的一刻,她白着脸看我走上去用脚踹了下那个嘴角流血,呼吸时有时无的女人,忽然惨叫道:“你不是人!你这个恶鬼!”
我笑靥如花,又倒了杯毒茶,望着曹茗月眼里的恐惧,柔声道:“正如你所说,这就是你配不上他的原因,因为他也是恶鬼呀。”说着,在承喜和秋雨的惊呼声中,昂头把毒茶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我看到曹茗月不可置信的眼神,轻笑出声:“你不会真以为区区一点毒药,就可以把我毒死吧!想当年我被司徒绯下的慢性毒药虽然发作缓慢,但毒性都比这个厉害。”
震慑住曹茗月后,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隆馨宫,开始不住呕吐。以前我确曾喝过很长时间的慢性毒药,后来为了防毒,又在白夜的指导下服食过毒性不烈的药物,但那并不代表我能抗拒所有毒物。曹茗月派人下的毒,从宫女毒发的速度看,估计我要是用非常缓慢的速度喝一杯,并不成问题。可当时为了震住她,我一口气喝完,表面风光的背后,是现在能吐多少就必须吐多少的痛苦。但让我更感到郁闷的是,这种痛苦必须承受。曹茗月作为狐狸的正室,在眼下纷乱的楚国,已不是可以随便杀死的人物,否则狐狸和我的名誉都将受损。因为有这层考虑,我对她还有一定的容忍度,但她却想依仗父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