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脱离华妃这个身份用的名头是“山川秀美,吾欲往之”,然后由皇帝批准。
皇帝以为是假的,没想到她是真的想出来走走。
秦氏老宅并不是很欢迎她。
因为她过去闹出的那些事情,也因为她没有跟家里打招呼就擅自离宫。
但看在她父亲成功当上内阁首辅的份上,秦玉逢依然被客气地迎进去,见到自己的祖父。
这位已知天命的长者端坐在堂上,深色的衣物与阴影交融,像是某种庞然大物。
他见到她时竟然露出一个微笑:“许久不见,你心境开阔许多。”
秦玉逢与他对视:“祖父认为,我是认命了吗?”
“这不是我能给出答案的问题。”
秦氏族长,站在宗族礼制至高点的人。
对出色的后辈,他培养、纵容、施以援手,再慈爱的面目,也无法遮掩背后的驯化目的。
祖父:“你依然觉得这里烦闷,不妨去其他地方走走吧。祁亭居士前不久收了新的弟子,竟往府上送了一份礼。”
“什么礼物?”
“一本记录她早年游历的书。”
“师父竟然舍得。”
祁亭居士早年偷了一位堂弟的印信离家出走,扮作男儿四处游学,见过不少世面。
她的夫君便是在游学的过程中认识的。
那应当是一段很动人的感情,使她愿意回到家中,重新梳作女儿相,以郑月的身份嫁给意中人。
二人婚后琴瑟相和,共读诗书,一同游历山川。
可惜她的夫君早早去世,以致她消沉多年,不问世事。
这本书记载了她一生中最为珍贵的时期,她竟然愿意送给别人。
秦玉逢回到自己在祖宅的屋子,慢慢看起来。
这本书的序言里仅仅写着两句话。
第一句字迹锋锐,简短而有力——“恨不生作男儿身。”
第二句则隽秀雅然,风骨凛然。
“心静者,闹市与静室无异。”
第二句当是不久前写的,墨香里有近来很流行的檀香味。
秦玉逢翻着泛黄的书页,细细地品味每一句话。
眼前仿佛上演着作者的人生。
从敢与全天下作对的骄傲少女,到览阅山川结识英才的学者,再到与爱人同游的温婉女子。
最后一句是“君葬青山后,世上再无新鲜事”。
像是一块扎手的顽石被磨作美玉。
又因离别而有瑕。
缺憾而美丽。
秦玉逢一直知晓,秦府能请得动祁亭居士,祁亭居士会对她那样好,都是因为她很像年轻时的郑月。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