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延府东侧,距离码头三里外,有一个赵家庄。
赵跛子的茶棚离村子有些距离,更靠近码头一些。他住在村北头,家里是青砖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还有六十亩良田,这光景在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富裕。
赵家父母早逝,原本生活并不好,只有赵跛子与他妹妹相依为命。后来,他那个能干的妹妹嫁给了安延府的小吏,生了大胖小子,逐渐的能在婆家当家做主后。见他整日游手好闲也不是事,便出银子在村不远处给他盖了茶棚,做做小生意。谁知道他吃不了苦,又嫌不挣钱,见过路人的光鲜,于是就打起了歪主意,做起了坑偷拐骗的买卖。
赵跛子打了半辈子光棍,三十岁才娶上婆娘,三十五岁才得了一个儿子,今年六十岁了,儿子十五岁成婚十年,前头生了两个孙女,直至今年年初才添了一个孙子。前些时日又大捞了一笔,三年不开张都够吃了,又正赶上孩子百日宴,于是大摆宴席,流水席已在村里开了三天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可今日傍晚,那门外的红灯笼也早早亮起来,可敞了三天的大门,却到现在还没有打开。
堂屋里,秦肃坐在上座,单手托着下巴,斜倚在桌上,垂着眼看跪在脚下的人。
他的睫毛很长,弯出了好看的弧度,遮盖了那双清凌凌的眼眸,鼻梁挺拔,嘴唇有些薄,整个人透着大病初愈的苍白,眉宇间全是高不可攀的孤傲,侧脸看起来更显无情。
赵跛子与他的两个徒弟、以及儿子都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赵家里的女眷和孩子,反而被两个带刀的侍从挡在门外了。
陈镇江本就稍嫌严厉的脸,现在更显凌厉。
徐年这个老好人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意,难得的严肃。
赵跛子瑟瑟发抖,越想越害怕,一下扑到在地,哭道:“冤枉啊!!贵人冤枉啊!那夜小人本来也是没有这个胆量的!都是……都是你的小厮怂恿我的啊!”
赵跛子说着就朝秦肃那里爬,却被陈镇江一脚踹倒在地,踩在了脚下:“她教给你的?你这一辈子打家劫舍也是她教你的!多少路人在这里被你偷的回不了乡,那客死异乡的只多不少,你这大宅院你这好日子都是怎么来的!坑了多少人,你还敢喊冤枉!”
赵跛子哭道:“别人小老儿不敢说,那夜小老儿本来就打算收手的啊!可她非让我动手哇……”
“小人!她教你下的蒙汗药!”陈镇江恶狠狠的踹了赵跛子一脚。
“贵人……饶命啊!!……”赵跛子惨叫一声,‘哇’就吐出了一口血,咳嗽了起来。
秦肃仿佛才看到脚下的人,撇了一眼,不耐的皱眉,漫不经心道:“别打死了。”
陈镇江忙颔首称是,他一生谨慎,扛过多少枪林箭雨,刺客暗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栽在小小的车匪路霸手里。这样的蝼蚁,一只手就能捏死一把,若他当时有半点歹心,自己万死难辞其咎。现在陈镇江杀了他吃肉的心都有,若非是现在他们不能过于张扬,早已让他血溅当场。
周柱儿被吓破了胆,跪着朝走了两步,哭嚎道:“爷爷!爷爷啊!这里面的事可没有我啊!那天我媳妇儿生孩子,我都没过去啊!这事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啊!!”
徐年一脚将周柱儿踹到门柱上:“他卖咱们马的的银子也分你了,你现在倒是撇得快,可见你不光是偷抢拐骗,还是个不仁不义的东西!”
周柱儿历来就游手好闲,被赵跛子看中收了做徒弟,带着做了茶棚的伙计,和自己的儿子一起,三个人在茶棚里干活。周柱儿原本分家连个锅都没分不出来的穷小子,跟着赵跛子十多年,也是娶了媳妇,有了儿女,现在在村里过得算是很好的。
赵跛子的儿子赵栓打小娇生惯养,历来不是能撑事的,虽是偷偷的怨毒的看了周柱儿一眼,可一句申辩的话都不敢说,只敢缩在一侧瑟瑟发抖。
徐年却是一脚将人踢了出去:“坏事你也没少干,现在怎么怂了!”
赵栓惨叫一声,挣扎着朝外爬,却被守在外面的随从拎起来,又重重扔了进来,连滚带爬的抱住了徐年的脚:“爷爷饶命啊!这些事都是我爹……都是我爹让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