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自秋入冬,不论是炎娘案,还是围场刺杀案,竟然都未有太大进展。炎娘案无足轻重也便罢了,围场案危及国祚,三省几乎是日日督促,大内也时不时差人来问。重压之下,禁军将围场翻了个底朝天,京兆府将那段时日出入长安的客商胡人尽数盘查了一遍,徒费了多少人力,也仍是一筹莫展。
这日,当钱循与司曹商量义仓储量,就听闻大慈恩寺走水,随即便被沈临派去查看。
“先前回纥国师在此辩经时,大慈恩寺不是还好好的,怎的突然烧起来?烧的又是哪一殿?”钱循快马加鞭,一边问前来报信的差役。
差役方才兴许帮着救火,脸上黑灰都未擦拭干净,“走水原因尚未查明,但除去云阁,其他楼宇均安然无恙。”
云阁!那不就是白雪词殒身之地?
钱循抓着马缰的手指一紧,如今他可谓风声鹤唳,但凡听到和白雪词有关之事都会打个寒噤。
很快便到了山门,刚一下马就闻见阵阵焦糊,原本富丽雄伟的云阁一片焦黑,隐约还可见火星闪烁。僧人们或手持笤帚,或身负水桶,仍在不知疲倦地来回穿梭,试图将火星扑灭。
恰在此时,大雪纷扬而下。雪花被狂风裹挟,回旋着被卷入云阁之内,如有神助一般,那微弱的火星再不见踪影,僧人的佛号在焦土上响起。
钱循松了一口气,快步向内走去,还未走几步,就见慈光住持与一道人并肩站在云阁之外,神色悲悯。
朝廷虽不算崇佛重道,但对这些大寺大观的住持道长也是礼遇有加,往往都以宰相之礼待之,故而钱循虽不信神佛,也只能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问安。
慈光住持笑道:“上次见钱少尹,仿佛还是大人雁塔题名之时,十年不见,观大人境界,大有进益。”
钱循谦虚道:“下官凡夫俗子,微末小吏,如何敢谈境界?”
他留意到一旁那道人,看着年纪比自己似乎还小一些,不过而立,但身着五色禺霞山水袖帔,上披紫纱,头戴莲花宝冠,手持麈尾,竟然是个得道的道长。
钱循心念一转,猛然想起围场时赵之焕所言,不由恭敬道:“下官参见无妄道长。”
无妄道长点了点头,淡淡道:“你是朝廷命官,贫道是乡野散人,理应贫道向你行礼才是。”
“道长乃是天子替身,我等向你下跪才是,哪里敢受你的礼?”
沈临不知何时已然赶到,站在钱循身旁,敷衍地对一僧一道行礼。
他这般阴阳怪气,让一旁的钱循属实有些难堪,却不料无妄道长退后一步,躬身道:“兄长。”
早听说广陵侯府有二子,却一直只见沈临,不见次子,却原来成了玄都观的观主。
沈临依旧冷着脸,“既然还认我这个兄长,你人也在长安,为何还是不肯屈尊回家看看爹娘呢?你可还记得你上次回府是什么时候?”
无妄道长垂首,有如做错事的孩童,“元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