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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择定休息的地方,温承都会在附近走一圈,不止是为了捡柴火摘果子,尤为重要的一点,便是看附近有无隐藏的危险。
无论是追捕者的踪迹还是隐藏的陷阱,都是他检查的部分。他忽然记起了自己下午留意到的东西,拾起刀往前走了两步,发现确如自己的猜测。
薛映见他提刀,心里原是一紧,又瞧见他转过身,朝自己问道:“你以前见过昙花么?”
“昙花?”薛映明白过来,“前面的昙花要开了?”
温承朝他点了下头。
“怪不得蜜蜂都往那里飞,若是白天,他们倒采不着昙花蜜。”薛映想起那些光点,又道,“我听他们说,山里长得昙花与外面的昙花不同,花瓣上面会有萤光。”
“那我们过去瞧一瞧。”温承伸出手,示意他拉住自己。
薛映没有多想,握住了温承的手,被一把拽了起来。走到昙花不远处,薛映终于可以一睹全貌,在闪着微光的,是十几株昙花,尚且合拢着花瓣,但能看出很快便要盛放。
“没想到古人常说昙花一现,今夜我们竟然有缘见到了。”薛映低声喃喃。
见他感兴趣,温承便道:“你喜欢赏花?”
“我曾经想养过花。”薛映说出消失在过去的计划。
“那为何没有养?”温承问道。
他在叔叔婶婶家里,虽有一间房,可房间里大半的地方都堆着正在晾晒中的药材,并没有空余让他种植花草。有一阵子他觉得很孤寂,便想有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株花,一棵草,也是好的。过去的岁月本就不可追回,薛映不想回忆旧年的伤心事,含混答道:“家里没有空余的地方,便没有种。”
“你和你的父母关系如何?”温承问道。
薛映忽得哑声,略微迟疑后,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眼神飘忽了下,正好看见昙花绽放,他忙道:“它开了。”说着,薛映眼错不见地盯着昙花,望着雪白色的花瓣刹那间舒展开来,花瓣上泛着莹莹微光,映照在月色下,甚是好看。
温承并没有移开投注在薛映脸上的视线,他发觉刚才那个问题应当是戳到了薛映不想提及的事情。他原是犹豫着想要将话题引开,恰好此时昙花绽放,他看见薛映眼睛因惊喜而泛起神采,本就生得好看的脸庞在一瞬间变得明艳生动。不再像先前那般时常低垂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掩藏着忧虑。
“真的好漂亮啊。”薛映叹道,“从前见书里讲它似皑皑白雪,可我也没有见过雪,只能空想它绽放时的模样。”
听到薛映雀跃的嗓音,温承想起年少念书时听到的典故,像是怕打破安宁的氛围,他轻声说道:“昙花还有一个名字,被称为月下美人。”
“这名字很衬它,今晚正好有月亮。”薛映说话间侧过头看了一眼温承,二人正好对视。他蓦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因着他搭靠在温承的胳膊上,两人稍有动作都会被彼此发现。自花开伊始,温承似乎压根没有转过头去,而是一直在看着自己。
温承并没有因薛映看向自己而躲开视线,及至他看到薛映的耳廓渐渐泛红,方才转过头去,望向那株盛放的昙花,旋即“嗯”了一声,似是在回应薛映方才的话。
薛映感受到气氛似乎变得不可捉摸,已是没有了观花的心情,眼睛依旧望向昙花,实则空无一物。他正觉得难捱,想着装一下腿疼回去,又怕温承半夜去寻药草,正犹豫着,他忽然听到“吱呀”一声,好像是有东西落进了陷阱里。
“快过去瞧瞧,小心它跑了。”薛映寻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忙催促道。
温承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很低,若不是两人靠的近,身边人都不会听到。薛映不禁疑心温承瞧破了自己的掩饰,干巴巴地说道:“真的会跑的,不骗你。”
“好。”温承答应着,像是在哄孩子般,随后他慢慢扶着薛映,将人扶回了先前休息的地方,等到安置好了,方才不慌不忙地去看落入陷阱的猎物。
火堆旁只剩了薛映一个人,独处的环境让他慢慢冷静下来,他终于可以细想刚才的事情,可只要稍微一想,他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心里困惑,好像刚才不止是他,温承的反应也不似从前那般,究竟是差别在哪里呢?他不敢细想,伸出手捂了捂发烫的脸。
等温承收拾完皮毛之后,见到的便是以手掩面的薛映。“若是困了,便睡吧。”
薛映忙抬起头,他今天并不想早睡。他看了看头顶的月亮,知道天已经很晚了,便道:“今晚你先睡。”
“没事,我并不觉得累。”温承没有答应。
薛映很坚持:“不行,你要是不睡,我也不睡了。”
温承见他小脸开始绷紧,知道他的态度虽然很坚决,可心里在紧张。他不想让薛映面对自己是总是小心翼翼,便没再拒绝,躺下来休息。
薛映便屏住呼吸,默默地等了一会儿,似乎听见温承的呼吸声变得迟缓,意识到他真的睡着了。薛映松了口气,这两天被温承一路背着,难免会担心他累着,眼下总算是在休息了。
从前与旁人进山的时候,薛映是守过夜的,于是他观察了一圈附近,又低下头看着火堆,适当地添了柴火,而后又抬起头观察起四周,他希望自己能守好这个夜晚,不要出岔子,搅扰到了温承休息。
眺望着附近许久之后,薛映还是没有忍住,看向了温承。睡梦中的温承眉眼依旧锋利,可没有醒着时那样气势迫人。这样难得的机会让薛映终于可以仔细地观察,他猜测温承约莫三十岁上下,比自己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