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韩辰大叫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
“小辰!你醒了?”
韩辰喘着粗气,熟悉的声音让他悬着的心慢慢落回肚里,直到看见韩贪墨那张夹杂着担忧的脸,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爷爷?”
韩贪墨老泪纵横,想给这臭小子一巴掌,可顾念着他刚醒,巴掌到底没舍得落下去,转而停在韩辰的肩头。可他还是觉得不解气,重重地捏了两下。
“臭小子,你吓死我了。”
韩辰闭了闭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确认自己的四肢并没有什么异状。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徐徐吹入,带动起消毒水的气味,提醒着他应该是在医院。
韩辰摇了摇头,“我怎么会在这里?”
韩贪墨气不打一处来,“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说你没事跑到小巷子里面去干吗,要不是警察及时发现,你……”
警察?韩辰的思绪混乱,那条巷子很深,他进去是因为要找爷爷,警察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进那里?
有关那天晚上的记忆,好像瞬间复苏了似的,鲜血、头颅、残忍神秘的少年……不论是气味还是触感都是那样的真实,让那匪夷所思的事情变得愈发鲜活起来。韩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曾经真切的血脉贲张过。
韩贪墨的责备贴在耳边,让韩辰想起自己遇上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所有的委屈、着急、害怕在这一刻通通爆发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去哪儿了?!”
韩贪墨被他喊的有点儿懵,“我……我去看人跳广场舞了。”
“骗谁呢你!”韩辰一针见血地戳穿了他的谎言,“你上次还嫌小区里跳广场舞大妈太吵偷偷拔了她们音箱的线!”
韩贪墨面露尴尬,他总不能告诉韩辰,是他心情不好出去和人下棋结果忘了时间吧。他怎么知道不过只是片刻的工夫,他竟然接到警方的电话,说韩辰在小巷子里昏倒被送进医院了!他马不停蹄地赶来,守了一夜韩辰才醒过来。
韩贪墨守了韩辰一夜,才发现自己竟有些不太认识少年这张愈发成熟的英俊脸庞了。这是他手把手教育出来的孙子,他从小就告诫他男人就得有担当,哪怕再伤再痛都得把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咽。这些规矩韩辰的确都遵守得很好。可正是这样,韩贪墨才会偶尔忘记他的孙子不过也只是个16岁的少年罢了,父母的抛弃于他而言始终是心底的一根刺,虽然他不说,可他害怕被再次抛弃。
他一阵心酸,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韩辰的头发,低声道:“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没有下次了。”
韩辰很难看到他爷爷示弱的样子,第一反应是拿个相机拍下来,可眼眶却发起热来。爷爷两鬓的发好像一夜之间苍白了不少,那布满沟壑的脸也分外的苍老和憔悴。韩辰没法再和他爷爷抗争下去,只好用手背抹了抹脸,闷闷地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你也得接受我的道歉。”
韩贪墨失笑,敲了敲韩辰的头,“臭小子。”
敲门声打断了爷孙俩之间终于平息下来的气氛,两个警察站在门口。韩辰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他听着特别熟悉。
“韩老先生,韩辰醒了吗?”
“醒了醒了,匡队长,请进。”
待韩辰看清来人,不免有些惊讶,“是你!”
匡海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你还记得我?”
韩辰当然记得,毕竟眼前人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说过话的警察。
匡海山四十来岁,眉毛粗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居然有两个酒窝。他的样子正直憨厚,举手投足之间透着稳重的气质,天生带着让人信赖的感觉。
韩辰对自己父亲的印象非常的淡薄,他不是没幻想过自己父亲的形象,在他的想象中,父亲就应该是匡海山这个样子,沉着、温和、有着宽厚的肩膀。
“韩辰,你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
匡海山的关心让韩辰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因为这样陌生的关怀而局促起来。
“你怎么会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呢?”匡海山叹了口气,当时他和小刘正在挨家挨户走访排查,接到局里转派的出勤任务,说是接到报警说有学生在巷子里遭遇了袭击。起初他以为是一般的斗殴,可赶到现场时他才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样的惨烈画面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少年毫无声息地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身边是一具无头尸体。
匡海山当即立断将韩辰送来了医院,还好经检查确认这孩子并没有什么大碍。
担忧过去,疑虑涌上了匡海山的心头。多年来的刑警生涯造就了他敏锐的直觉,现场的环境和种种线索告诉他,这次的无头尸体很有可能和车祸中的那些无头尸体有关。
而眼下的这个少年,竟成为了唯一的线索。
可匡海山到底有些不落忍,无论这个少年经历过什么,那天晚上的一切于他而言显然一定不是很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