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化带的尽头就是古朴庄严的行政大楼……”“学姐,你有没有玩过《恶灵古堡》这个游戏?”
“行政楼两旁种满了漂亮的……”“这些莫非就是传说中气质高贵极通人性的狗尾巴花?”
“行政楼的后面是大礼堂……”“别逗了,我敢用双倍的学费打赌,这是一座山神庙。”
“大礼堂的右边是教学楼……”“天哪!这楼至少经历过五次火灾吧?”
“大礼堂的左边是四百米跑道的足球场……”“什么足球?不是月球吗?这坑坑洼洼的,八成是经常用来牧马放羊的结果吧?”
“再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学校最有名的图书馆,门前这尊雕塑很有寓意,下边是本翻开的书,上边是个地球仪,这象征着……”“原来这就是闻名遐迩的‘读书顶个球’啊?”
金一鸣掩嘴而笑:“知足吧,为了迎接你们新生,学校已经不惜血本地将里外翻修一新了。”
以上就是郑能谅所看到的“不惜血本”的累累硕果。
西都大学的招生简章里说学校是“依山傍水”,虽然刚才这一路的景象搞得郑能谅心情很不好,但实事求是的美德令他不得不承认:这句话丝毫没有掺假,西都大学的确是依山傍水。
不过千万别打破砂锅问到底,否则就会发现所谓的“依山傍水”,其实是指学校的南面墙外荒地连绵,生活垃圾堆得像一座座小山;北侧门边有条土沟,常年排污不畅,积水成河。
唯一令郑能谅感到好奇的是,在如此惨绝人寰的恶劣条件下,金一鸣是如何保持细嫩的肌肤和美丽的容颜的?该疑问在他到达学生公寓后迎刃而解。
眼前一边是女生公寓楼群,一边是男生公寓楼群,住宿条件一目了然,顿时让人想起了里约热内卢那毗邻而居、对比鲜明的富人区与贫民窟。由此可见,大学的确是个除旧革新的地方,最起码重男轻女的封建思维被彻底颠倒了过来。一想到将要在这里度过四年,郑能谅顿时觉得后背蹿上一股凉意,但他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对这一现象的科学性表示了理解:毕竟西都大学是一所偏重文科的综合性大学,女生占三分之二以上,根据少数服从多数和女士优先的原则,如此安排并无不妥,何况即使把男生公寓建造得无比精美整洁,考虑到大学男生们的生活习惯,不出三个月,新楼也就变成眼前这副惨状了。
如果没有金一鸣的领路,能找到应用外语系所在的7号公寓楼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发现它的时候,郑能谅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竟是一幢学生公寓的事实。这分明是华夏先人有巢氏的洞穴群落,或是玛雅文明遗址。
“这里发生过枪战吗?”郑能谅摸着满目疮痍的墙壁一边问,一边忍不住用手指抠起来,企图从中挖出几个弹头来证实判断。
“别乱抠!”金一鸣连忙制止了他,“万一把房子抠塌了你们住哪去?!”
郑能谅深情地望了望那些洞,意味深长道:“嗯!这地方实在太刺激了,回头一定要去买十份意外伤害保险,绝对有利可图。”
7号公寓楼紧靠一堵围墙,围墙外面是一片荒地,四周疯长的杂草令郑能谅想起了故乡奶奶家的芦苇荡,在昏沉暮色的笼罩下,整个画面颇有《倩女幽魂》中兰若寺的意境。
管理员是个看上去比公寓年轻百倍的老爷爷,大家都管他叫老纪。老纪总是戴着一副没有镜片的镜框,叼着一杆没有装烟草的烟枪。老纪领他们来到309宿舍,用十分钟时间打开房门——确切地说是撬开。迎面扑来一股厚重的霉气,熏得三人晕头转向。
“这里多久没住人了?”郑能谅扇着手问道。
“文革以后一直空着,我刚调来不久,”老纪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塞到他手里,“这里一共三张高低铺,六个床位,你自己挑吧。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不过按理说都解决不了的。”说完径直下楼去了。
奄奄一息的阳光透过支离破碎的窗户,照得屋内四处漂浮的灰尘颗粒如银河系繁星一般若隐若现。这是个沙尘暴非常严重的城市,一年到头天空都是阴沉沉的,难见雨滴,偶尔落一场,便是泥沙俱下。
郑能谅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只文具盒,用纸片把床板上厚厚的尘土慢慢扫进去,小心盖上,藏好。
金一鸣看不懂:“你还有收集灰尘的癖好?”
郑能谅说:“将来结婚盖房子,兴许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