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看着病床上的人,静了须臾,自言自语似的:“等他好起来,我要他亲口告诉我。”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转变来得猝不及防,秘密不再是秘密,隐藏身份被揭晓,就像突然从阴影里走到了阳光下,梵音多少有些不适应。
她悄悄打量白鹿司。
自从来到icu,他的目光就没从白锦城身上离开过。虽然他表面上没有丝毫波动,但他的心里很可能起伏不定——就像冬天的河,冰层之下,静水流深。
梵音蓦然想起之前那个大胆的猜测:白鹿司对白锦城,是否存在父子亲情之外的情感?
白鹿司是五六岁的时候被白锦城收养的,五六岁的小孩已经记事了,他一直都很清楚,白锦城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一个患有边缘型人格障碍的孤儿,对这个世界充满愤怒、恐惧和绝望,孤独地生活在地狱里,是白锦城把他从地狱里拯救出来,用爱治愈他,让他重获新生。
梵音把自己代入白鹿司,她百分之百会对这个拯救她的人产生强烈的依恋。
然而越是坚硬的东西越易碎,越是强烈的情感越容易变质。
白鹿司和白锦城朝夕相处了十几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白锦城有多美好,他真的能坚守亲情的防线,不越雷池一步吗?
以梵音对他的了解,他并不是那种坚如磐石的人,恰恰相反,他其实很容易屈服于慾望。
当然,她了解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他有可能是演的,她看到的,或许都是他故意营造的假象。
梵音问:“白鹿司,你喜欢我吗?”
白鹿司垂眸,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神都很平静。
他说:“我爱你。”
梵音:“……”
这是她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苍白、最没有灵魂的“我爱你”,哪怕是机器人都比他说得有感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感受到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梵音抱住了他。
他僵了一瞬,也抱住她。
此时无声胜有声。
直到听到一声轻咳,他们才放开彼此。
柳宪訾有些尴尬地站在不远处。
短短一个小时,他知道了三个秘密。
第一,白鹿司是白锦城的养子。
第二,池含白是白锦城的亲生女儿。
第三,白鹿司和池含白,貌似是一对情侣。
虽然这对少男少女既没血缘关系又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但看到他们抱在一起的情景,他心里还是生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异感。
“走吧,”柳宪訾说,“我带你们去吃晚饭。”
白鹿司说:“我不饿,你们去吧。”
梵音以为他不放心把白锦城独自丢在这,就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白鹿司说:“不用了。”
梵音不再勉强,跟着柳宪訾走了。
进了电梯,柳宪訾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摁住好奇心:“你和白鹿司……白锦城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