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元宵宫宴总体来说还是没有太大岔子的,是有一点点意外情况发生,但很快被苏瓷扒拉过去了,问题不大。
她和杨延宗来到宫宴举办的永乐大殿外,然后两个人就分开了,孙时平提前过来吩咐小太监见了她,还派人亲自引她入席。
——自从老皇帝伤情好转,这位太监总管对她可以称得上和颜悦色。
永乐大殿金碧辉煌乐声悠扬这就不必赘叙的了,这么一大堆人,就自己一个没官没职也不属高官家眷公主郡主范畴的,低调是必须的,然而苏瓷入座后,却发现自己位置有点微妙。
她先眺望了下,杨延宗坐在斜对面席位,武将那一块,距离还挺远的,人又多,连脸都看不大清了,她就乖乖端了盏茶啜着,脑袋不动,眼睛左右溜溜观察。
然后老皇帝就来了。
“陛下驾到——”
整个永乐大殿内外人头熙熙攘攘,闻听静鞭声起哗哗站起,那明黄色的玉辂御辇自自御道登上台阶直抵永乐宫大门,“咯”轻微一声降下,精绣九龙腾云纹的帘子一层层掀开,老皇帝头戴帝冕一袭赤色滚明黄镶貂冬朝服站了起来!
他缓步下了御辇,一步接一步,步履不算快,但绝对稳健,自大殿穿行而过,一路直上玉阶,在髹金九龙大椅上坐了下来,“众卿平身。”
声音缓沉,不虚不浮。
并未半点弊病垂死的迹象,却如旧日一般老当益健。
底下很多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眼神变得晦暗莫名,百闻不如一见,再多的消息来源,也不亲眼一见来得振撼。
有四王、有六王七王,还有其他的文臣武将,大家低垂着头,遮住了眼底乍变的神色。
群臣山呼万岁,接着被叫起身,重新入席,简洁的开场白后,丝足声起,舞姬翩跹进场,随乐声摇摆腰肢。
宴席开始了,舞姬也很漂亮跳得很好,但并没有多少人真留意台上的舞蹈。
苏瓷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下子就多了,她刚才看过,该来不该来的都来了,头顶的龙首鎏金凤椅上,端坐着一袭金红百鸟朝凤宫裙耀眼艳气势凌然的坤皇后,她冷冷扫了苏瓷一眼;苏瓷对面还有坤国舅,这位已经看不见一点那日的狼狈了,微微带笑,坦然而坐,眼神幽深,和一众重臣高官坐在一块,他是阁臣,而内阁首席左丞冯太师须发皆白,微微阖目坐着,仿佛什么都听不见感觉不到,专心听曲。
真是千姿百态,至于四王六王七王那边就不用说了,六王脸色尚可,虽老皇帝诈尸他不愿见到的,可是他现在也没有一举力克二王和坤氏等成功的必胜把握,想想勉强接受,另杨延宗和苏瓷算他的人,所以他脸色还行。
相较而言,世子面色就差远了,他勉力克制,才没有露出异色来,但仔细看看,依然能看清他眼底浓重的阴霾,握杯的手指关节用力得泛白。
这些都没什么让人意外的,让人意外的是她竟然看见了季承檀。季承檀也来了,就坐在他哥季元昊身后,察觉苏瓷看过来,用一种饱含思念压抑痛苦的蕴含的充沛情感的眼神看着她,看得苏瓷一个激灵,鸡婆疙瘩都出来了。
——原来季承檀当日在猎场被她一番含蓄委婉又意思到位的质问他没责任没担当肩负不起两人将来的分手指责打击到了,之后居然痛定思痛,支棱起来,放下书本,主动提出要跟着兄长出门学着做事,他两次春闱都没中,季元昊考虑过后,最后同意了他的请求。
——原本他不想弟弟搅合进这烂泥潭的,可现在水越来越浑,一旦覆巢,只怕季承檀蹲在家里不出门也没法幸免,索性就答应了并把人安排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上,有空就指导一番。
所以季承檀现在已经是官身了,任的户部笔帖式,一个品阶低但有很多有前途前辈的位置。
苏瓷不和人搭讪,总不能枯坐,于是捧着茶水啜装作专心赏歌舞,不知不觉啜了两杯,等宴席过半跟着大流一起去偏殿更衣,她还特地叫的孙时平刚才叫来引她入席的小太监帮她带路。
但谁曾想季承檀这丫的,居然窜进女厕院子里的,苏瓷擦着手走出来时被斜楞里一只手拉进常青花丛中,差点吓了她半死:“你他妈的是不是有毛病!!”
人吓人,吓死人知道吗?
季承檀被她骂得一愣,半晌急声:“二娘,二娘对不起,我就只是有话想和你说,……”
苏瓷有点烦他,她从小长辈言传身教,人啥没有就不能没有担当,自己要有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的能力,不管男人女人,季承檀这款恰恰有点触她的雷,再加上这人反复夹杂不清,她一见他就下意识烦躁。
她说:“我已经定亲了,等出宫回家就成亲。”
这个季承檀知道,所以他才难受,“……二娘,我……”
“行了行了,别我了,你要是真为了我好,就别再来找我了,你知道的,他脾气可不好。”
季承檀低头深吸一口,抬头:“那他待你好吗?”
“爹妈选的,总有好的地方,行了,不说了,这可是宫里!我忙着呢,你也赶紧回去吧,这地儿不是你待的,万一被人逮住麻烦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