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蔷薇硝,擦疮擦肿用的,虽不是什么金贵物事,可到底是蕊官花了钱来的,要是叫人搜了去,我只怕心里恨死去了。”
这么看,贾环却是挺讨厌的,正经八百的少爷,上丫鬟手上来打秋风,真是跟赵姨娘占便宜的德性一个样儿。
云珠也不避讳芳官,起身将床底石板下的荷包翻出来,给芳官细数了她的财产,嘻嘻哈哈的调侃着快赚钱,那块砖底下总是放不满,空落落的叫人心不安。
“你心里得有数儿,若哪天叫你干娘给你塞到夫家去,银钱就是底气。”
“师父你可真会掏我心窝子,我怎么会嫁人呢?府上这样好,比以前在太妃那处还要自在,我可不想出去嫁人。”
“要是宝玉不要咱们了呢?”
芳官愣了一下,忽略了那句咱们,抿嘴道:“那我宁可铰了头发做姑子去,也不要跟那些臭男人在一处。”
“听说去那些大庵里做比丘尼,也得先捐一笔功德钱呢。”如谶语般的对话,最终的注角还是落在了攒钱上。
云珠如今怀揣着千两‘巨富’,每一个新的太阳升起的早晨,这些银钱都会更削弱一分她对未来的恐慌。
等到她傍晚上值时,低眉顺眼的挑了针线在茶水间慢慢做着,等到绮霰说要带她去看望二姑娘,顺便送宝玉的添妆时,云珠有些犹豫。
绮霰温和地拉着她的手,“你很快就九岁了,也该学着麝月她们一样,在外头替宝玉走动起来。”
替宝玉走动的丫鬟难道还不够吗?
见云珠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绮霰低声道,“难道等我出了门子,你还要去跟在麝月她们后头?”
这是有意提携自己了?云珠心头嘶了一声,升职加薪当然是好事,但眼下这个时候……
她可以拒绝吗?
更重要的是,“绮大姐姐要出门子?什么时候的事?”
眼瞧着靠山一个一个的跑了,云珠心头难免揪起来,这么多善良的好姑娘,没有一个是她的,没有一个!
她神采萎靡,下意识去牵绮霰的手。
“怎么,舍不得我呀?”见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小丫头,绮霰拍了拍手心上的小手,打趣着。
又看她不说话,只得轻声说道,“别怕,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适应了就好了,也没比煮茶难多少。”
“你要去哪儿?”云珠踟蹰问起,掩盖着心中的空落落。
她问的并不是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差事,而是将来。将来呀……绮霰叹了口气,揽着云珠往正房走,边走边道,“按照府上的规矩,我们家生子儿到了十四五,是该婚配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配人?”
绮霰的父母是外门的管事,想要给女儿寻一个人品俱佳的后生当然是不难的,至于为什么十七八了还没成亲,却是叫人纳罕。
“为什么?”云珠脱口而出,见绮霰面色煞白,又觉不妥,忙安抚道,“瞧我这张嘴,顺口爱秃噜,绮大姐姐对不住,咱们去给二姑娘送东西吧。”
这便是接下绮霰升职的提议了,加薪如今可不敢想。
“说了也无妨,你可看过我送你的月事带了?”
云珠点点头,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那花样纹路,精致得很。
“那是我九岁时准备的,至今,也没用上过呢。”绮霰低声说着,云珠低头就看见青石板上绽开一滴水花。
她皱了皱眉,急忙将腰间的帕子抽出来按在绮霰脸上,连声说着对不起。十七八岁还没有来月经,那岂不是说大概率是天生的石女了?
对于不想婚育的人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可对绮霰……别说她是个古人,便是后世也有不少人,也是信奉多子多福的。
更何况,这个时代,女子没有生育能力还非要嫁人的话,选择范围只能是那些丧妻带子的鳏夫,亦或是那些同样先天不足的残废。
于青葱少女而言,这是何等的残忍?
怪不得至今未婚配,但凡怜爱子女的人家,也不肯叫孩子去遭这份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