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怎么办?”
“过段把她们接来,生一窝小崽子。我们打猎,她们带孩子……”冷军发出鼾声。
早上醒来,阳光穿过木窗洒在身上,冷军推醒骆子建。
“我记得躺外头的,你背我进来的?”
“我没背。”
夜里是哑巴把他们背进来的,天没亮老汉和哑巴背着东西进城了,豹皮黑亮完整、一吹一个旋,能卖个好价钱。
老汉和哑巴去的也是农贸市场,是“枭雄会”老龙的地盘,每天下午老龙会来收保护费。打死公安的事已经了了,一个小混混顶的罪。老龙一帮人晃到老汉摊前,老汉知道规矩,往盆里放了几张钱,哑巴瞪着铜铃眼,指节握得发白。老龙瞟哑巴一眼,反手一个巴掌,哑巴伸手要就到腰里抽刀,老汉一把握住,脸上赔笑:“我这孩子脑子不好使,您别好他计较。”老龙目光落在黑豹皮上,用手摸摸,油光水滑,老龙提起豹皮一甩反披,转着身子看。
“老大,做件大麾绝对威风!”
“多少钱?”老龙眯缝着眼问,透着邪恶。
“呵呵,我们乡下人也不容易,您看着给个价。”老汉说。
“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五十。”
几张大团结甩在摊前,老龙披着豹皮往前走。哑巴脖子上青筋直跳,手握着刀把就要上去,老汉一把紧紧抱住:“哑巴,咱不惹事。”哑巴瞪着老龙的背影牙咬得咯咯响。很多事情也许早已注定,本来事情到这也就完了,可偏偏走出去十几步的老龙回了头,这一回头,哑巴倒霉了,他也倒霉了。老龙回头正看见哑巴冲他翘起小指,表示轻蔑。一伙人掉转头呼地围了上来,刀光乱晃。老汉一步拦在哑巴前边:“各位大爷,我儿子脑子不好使,你们别计较,别计较……这些钱大爷们喝杯酒。”老汉一把掏出乱七八糟的纸币,举在胸前。老龙一拳捣在老汉脸上,老汉鼻血溅出,仰面倒下,纸币洒向空中。哑巴一声怪叫,挥着猎刀往前扑。几钢管砸过来,猎刀磕飞,哑巴头上冒血,鲜血披面。老汉猛扑在倒地的哑巴身上,钢管砸在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粘稠的血从嘴角躺下。老龙一抬下巴,老汉被几脚踢翻,几条壮汉把哑巴大字形摁在地上,哑巴使命挣扎,嘴里咿呀乱叫。老龙拣起地上的猎刀,蹲在哑巴面前,冷笑凝在脸上。
“大爷!你饶了他吧!饶了他……我老汉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老汉双膝跪地,头在地上咚咚直敲,地上印出血迹。远远看着的百姓别过头去擦泪,谁也不敢上去,“枭雄会”他们惹不起,连派出所都惹不起。
刀尖挑起哑巴下巴,哑巴两眼猩红地瞪着。
“按住他的手。”老龙一声令下哑巴双手被紧紧按住,十指叉开。
一刀刀剁下,一声声惊叫。剁的是哑巴的手指,叫的是远看的群众,哑巴很蛮,一声不吭。老汉还在咚咚地磕头,老泪纵横。
老龙给哑巴留了一个手指,右手大拇指,这样哑巴就只能竖起大拇指夸他是老大了。老龙一帮人扬长而去,地上九个断指触目惊心。老汉颤抖着把哑巴伤口裹紧,包起地上的断指,背着半昏迷的哑巴进了医院。老汉没钱,医院简单帮哑巴止住了血就不再管了。老汉背着哑巴到农贸市场派出所报案,派出所说:“我们知道了,有消息会通知你。”
几十里的山路,老汉背着哑巴走了一夜,眼望着山坳里的石屋,老汉再也没有力气。两条猎狗在院子里狂躁不安,冲着门外狂吼,冷军放开链子,狗冲了出去。冷军、骆子建追着狗找到老汉和哑巴,地上一滩粘稠的血块,老汉呕的。
一个冬天,老汉都躺在床上,脸白得像张纸。哑巴断指已经结疤,时常在院口一个小土包前蹲着发呆,土包里埋着他九根断指,他再也不能扣扳机,不能握刀,不能打猎。风卷起漫山黄叶,云锁千嶂,哑巴身影悲怆。
“我们该走了。”冷军说。
“该走了。”骆子建说。
仓里囤了足够多的粮食和干肉,虎骨、田七磨成粉在老汉床前放着,冷军、骆子建要进城办一件事。
冷军俩人进城第一天,在农贸市场蹲守了一天,衣领竖起,草帽低压,五四手枪在腰上硌着。下午还是有一帮混混来收钱,里面没有老龙。天色擦黑,冷军、骆子建离开市场,没去旅馆,在郊县租了套独门独院的房子,租金给的很高,房东什么也不问。农贸市场连守三天,老龙一直没有出现,冷军俩人不知道,农贸市场只是老龙地盘之一,他跟手下去收保护费纯属消遣。“枭雄会”最近和邵阳另一个团伙“寒血党”火并,老龙不再公开露面,可冷军有他自己的办法。一帮混混在农贸市场收完钱后,在路上横着走,两条身影一路尾随。一帮人走进一片杂乱民房,在一个院门前停下,院里一栋三层小楼,窗帘后人影憧憧。水管焊的铁门敲响,三楼窗后闪过老龙的脸。一会铁门上小窗打开,看清楚人才拉开门闩,门缝里闪过两条狼狗。冷军、骆子建观察了两天,院子进出的人很多,身上有硬物突起,看着都是面笨心黑的主,老龙一直没有出门。一天后城郊采石场库房被撬,清点下来少了一箱雷管。
采石场失窃的当天夜里,冷军、骆子建出现在老龙藏身的院子外,挎包斜背,里面几扎雷管。砖楼里灯火通明,里面一群人喝酒划拳,不知道他们死期将至。墙内狼狗疾走,发出低沉警告,塞着“三步倒”的肉包抛进墙内,一会狼狗悄无声息。两条身影敏捷翻过墙头,几扎雷管分六个点放在房柱位置,导火索拖到墙外。火机嚓一声点着,映亮骆子建线条分明的脸。“等等。”冷军说。
“怎么?”骆子建问。
“我点烟。”冷军接过打火机眯着眼点一根烟,俯身点着导火索。
冷军、骆子建疾步走出几百米,身后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三层砖楼轰然倒塌,碎成一片废墟残瓦,火光映红夜空。消防车、警车、救护车呼啸而来,冷军俩人混在围观人群里不动声色。废墟里扒出十六具人尸体,两条狗尸体,各种枪械、刀棒散落一地。除了狗,这十六人不算冤死,个个血债累累、命案在身。现场公安骂:“死有余辜!”现场百姓低声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冷军仔细看了,尸体里没有老龙。
老龙白天出去收一笔账,侥幸逃过一劫,砖楼被雷管炸成一片烂砖的时候,老龙正在歌舞厅搓俩个风骚小姐的奶子。俩个女人叫得哼哼唧唧,老龙欲火焚身,一把放翻女人掰开腿就要上,一个混混气喘吁吁撞进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