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要陆梁来曦市,总会到无忌书店门口看一看。
白新冬不明就里,曾经暗自猜想,或许陆梁年轻的时候在那里约过会,情未终了,爱而不得才耿耿于怀。
但有一点,总是说不过去,就是陆梁从来都不进那家书店。
他总是让白新冬将车停在马路对面,中间隔着车水马龙,从车窗里往外看过去。一看能有几个小时。
有些事情,不该问。
白新冬跟在陆梁身边快6年了,从来也没有问过。
可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陆梁先开口了。
车子照例停在了马路对面,可以看到书店外的三顶凉伞下都有人坐着喝咖啡拍照,封面精美的书籍随意堆在茶桌上,厚厚一沓,没人想翻,只是用作拍照道具。
马路两旁的梧桐树长得很高很茂盛,相向而伸出的树杈已经接到了一起,形成了好看的拱门。
复古老旧的红砖洋房,从书店不算大的门口望进去,可以看到台子上夸张的大喇叭唱片留声机。
陆梁摇下一半的车窗,看着从书店门里走出的一对中年男女,介绍道:“那是我爸妈。”
“哦。”白新冬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愣神眨了眨眼睛,又抬高了嗓音,“啊?怎么会?他们不应该是在……”在国外某所知名大学里研究某种高端技术吗?
陆梁失笑:“你是不是也听过,我爸妈为了追求学术自由,放弃继承陆家集团。然后,兰总离婚明志,力挽狂澜,赢得了所有高层的信任。”
白新冬皱着眉头,他没法说是,也没法说不是。
毕竟,所有他知道的,都是在过去几年里,陆梁多多少少透露的。
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抱歉,这些不是事实。”陆梁又笑了。
这次,他笑得很难看。
第29章暴露软肋
“我的出生算是侥幸。他们并不打算要我。”陆梁把玩着手里的墨镜,阴郁的目光投向了阳光明媚的书店。
白新冬没有作声,安静地听大魔王的秘密。
“老爷子一生要强,性子又犟,偏要等事业有成再娶妻生子。等到我爸出生,他都已经四十开外了。偏偏他还有个好友,梁墨,和他一样执拗。”陆梁讲到这里,自己反而笑了。
“梁墨?那个书法家?”白新冬抓住这个名字,他曾经在三弟椿晓的书架上见过梁墨的作品集。
“嗯。梁墨是我外公。两家人走得近,孩子年纪又相仿,订个娃娃亲无可厚非。我爸是集团公司的太子爷,我妈是书法世家的大小姐,从小两人都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活在象牙塔里,没受过什么风雨打击。
“大概就是被长辈们宠着长大,惯坏了。我爷爷满心期待着儿子能接他的班,送他出国留学,自然是念商业管理的学科。可他却偷偷改了专业,美其名曰要研究学术,为科学事业做贡献。倒头来,一事无成的回了国。
“他们两个根本就吃不了苦。看了几部歌颂学术伟人的电影,就觉得开公司赚钱满身铜臭,听了几场学术讲座,又觉得伤春悲秋练字作画太矫情。他们给大学捐楼做慈善,只是想谋得研究所的一席之地。
“机会到手,实验服穿到身上,又觉得乏味苦闷。一天24小时,一周七天过的就像循环反复的时钟。没有激情,也耐不住寂寞。
“学术研究不能一蹴而就,可他俩只想成为金字塔顶尖领奖的人。心浮气躁,脚下不稳,基础实验都差点把实验室炸了!后来,我爷爷和外公领着两人回家,闭门思过,又给学校捐了一栋楼道歉。
“两人回到家,闲不到两天,又私奔去环游世界,还在国外领证,旅游结婚。我爷爷和外公自然又是一阵暴怒,但也只能忍了。毕竟孩子们过的好,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我父母口口声声说要自由,要丁克,却在雨林冒险时怀了我。等到快要生了,才悻悻然地回国待产。
“什么检查都没有,我就稀里糊涂被生了下来。我妈说,原本打算不要了,但寨子里的巫医调了好几次药水,都没打得下来。
“他们不愿继承家业,也舍不得出力创业,更是不愿照顾我,三天两头抛下我就旅游去了。偶尔回来,想解闷了就把我从学校里偷偷接出来,跑出去一起到处撒欢。
“有一回,他们把我接走,没有和家里人说,直接带到公海上捕鱼。等回来时,家里里三层外三层都站满保镖,所有人守着一台电话机,以为我被人绑架,等着绑匪打电话来。
“后来,爷爷和他们达成协议。让他们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享受挥霍还是穷困潦倒,都不管了。前提是,把我留在陆家。”
陆梁说的不算详细,断断续续,多数都是总结性的剖析。他似乎想在介绍父母的同时,也给他们找到一个抛弃自己的合理理由。
是因为家庭期望过高,是因为学术研究道阻且长,是因为天性中自由浪漫过了火,而不是因为他们不够爱他。
白新冬默默听完,看着陆梁冷下来的脸色,安慰道:“现在他们经营书店,也算稳定了。”
“算是吧。如果,你把陆家集团的办公用品开支和梁家书画院设计院的文化用品采购,都算进去吧。确实是一笔不错的收入。”陆梁冷哼一声,“足够他们在寸土寸金的曦市,开着小资情调的书店,听着留声机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