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黑暗。
但是无端,我不怕死。只是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我想你能在我身边,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我想你能轻声唤我,“阿澈,阿澈。”
我知道那对你很过分,特别过分,可我真的不想留在这个冰冰凉凉的屋子里,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何月竹泪眼婆娑躺在被子里,不停嗅食他们大婚前一同购置的被褥,努力寻找一丝熟悉的味道,一份曾经属于他们的温暖。只是似乎,他们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被褥渐渐无法隐藏他的抽泣,哭泣成了这场秋雨唯一的配乐。泪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滑过薄唇,又一滴滴湿透了枕头。恐慌,害怕,孤独,交织在他的心头,仿佛他已经被抛进了那个黑暗的房间。
那一夜,何月竹发了高烧。烧得他浑身滚烫,烧得他神智不清。
他梦见自己煲了一锅红枣桂圆枸杞粥,而无端就双手环胸倚靠在无所观的角落,未有山的无所观,洛阳的无所观,簌落山的无所观,每一座无所观。视线没有落在何月竹身上,却也不知落在何处。两人不说话,不对视,没有交集。
何月竹知道自己运气不好,小心翼翼端着砂锅,缓慢避开眼前所有障碍物走向桌边。
他偷偷瞄了无端一眼。好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坐下喝一碗粥。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向你开口都需要鼓起勇气。
“无端。。。你要不要。。。喝粥。。。”
“。。。。。。”
没有回应,他又抬高音量,“我。。。多煲了一些。”
仍然没有回应。
何月竹走了神。砂锅越端越斜,终于滚烫的白粥覆上手背,他烫得双手发抖,“咣”得一声砂锅重重砸在桌上,甜粥如呕吐物一般散开,倾了满桌红枣桂圆。又好像那锅粥根本是当头灌在他身上,浇得他满身猩红的烂泥。
无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见了。却双手环胸,冷漠旁观何月竹的狼狈。
何月竹含了眼泪,“无端,我们和好吧,我们和好吧!”
无端说:“我要你解释清楚。”
何月竹垂下头,本以为泪水会喷涌而出,却并没有泪,“我不会解释的。。。!”
待他重新抬头,无端已经消失了。
一觉醒来,泪水已经干涸。
何月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小庐仍然冰冷失温。而他身上烫得吓人。他以为自己能像梦中那样煲一碗甜粥,却发现高估了自己,原来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场高烧就像一场预告,一次前奏,何月竹坐在台下,知道自己的表演即将谢幕。
与成澈不同,也与何月竹不同。今生今世生命流失得缓慢而粗糙,他甚至能感到那砂纸一样的触感擦着他后背脊梁骨,从尾椎,到头颅。。。。。。发烧了。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无端吵架,然后发烧了。
他努力保持着清醒,等待房门被某人推开,那人手提一樽小药蛊,虽然很苦,但他会一口灌下。然而今生今世,敲打房门的只有秋雨。永远只有连绵哀怨的秋雨。
何月竹饿极了,却又下不了床。最终吃掉了床头两朵被秋雨打烂的山茶,花瓣、花蕊、花心,口感令人作呕,汁液酸苦发涩。
夜晚啊,越来越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