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先是扉页。
郑昭仪一怔,不信似地,飞快向后翻动几页。
“哗、哗……”
笺纸纷飞如云,页页滚过,动作越来越急,内容水落石出。
这哪里是《百草古笺谱》?分明是一本郑氏行述!
近五年来,上至为官者不仁不义、贪赃枉法,下至子无官者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凡有郑氏族人与律法相违,无论大小、处置,悉数在列。
甚至,连她特意交代、百般暗示的博稽从舅,也大大方方、名列其中。
郑昭仪脸色煞白,手腕颤抖不止。
她当然清楚,这一簿小册等同于郑氏命脉,假使落入敌手,郑氏基业或将轻易毁于一旦。
在她身旁,魏玘置身明光之中,身形寒峭,眼里有笑,口吻稀松平常——
“传说淮浦王氏己,眼观六路,专研草芥,集五年见闻,方才编此籍册。人说草芥如弹指灰飞、不值一提,在他看来,倒是有趣得很。”
“此人生平爱好不多,唯独宠妻惧内,尤是闻名。”
他一顿,眸底笑意深深,搂住颤抖的郑昭仪,亲昵道:“倘若有人不知深浅、妄动其妻……”
“母亲以为,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作者有话说:
[1]化用自《新唐书》。
[2]化用自《南村辍耕录》。
第107章决蹯兽
话语云淡风轻,一声一息却寒凛入骨。
郑昭仪钉立原处,面无血色,手指内绞。名贵的笺纸揉进掌中,发出咯吱的低响。
见她如此,魏玘眉峰一挑:“母亲不喜欢吗?”
他注视着紧皱的书册,落下一声叹息,又道:“既然如此,便依母亲心意。区区拓本罢了,纵是烧了、毁了,也不足惜。”
弦外之音彰明较著。郑昭仪浑身发冷,竟似身临隆冬,脊骨战栗不止。
几是本能地,她抬起头来,望向凉意的来源。
视线尽头,魏玘的身影劲峭如松。
他颀长、挺俊,生生阻隔了入殿的日光,令她四下浸冷、退居于阴翳之中。
她分明记得,曾经的他千依百顺、俯首帖耳,比傀儡更好左右。现在,他却居高临下,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她的掌控。
是了,他变了。那只稚嫩、无助的幼兽,已长成傲睨的雄狮,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事态为何会变成这样?郑昭仪毫无头绪。
在如此威压下,她无暇细想,只能噤声、熨帖,不敢再有出格的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