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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不无道理,没点天分的,怕是连鬼在哪儿都不知道。
邬引玉用干净的手刨沙,不过多时半个手掌都沾了泥色,指甲缝里也全是沙子。她不以为意地继续刨挖,还真挖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坑。
空棺材会招来鬼祟,一些地方在老人走前会提前备好棺材,那样的棺材得常常搬出去晒太阳才成,否则必会沾上晦气。
这不,香一插,棺材一成,远处沙子咯吱作响,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邬引玉取了一枚铜钱放进坑里,填上一层薄薄的土将其覆盖,随后又取来两支香,一往左,一往右,将起先那根夹在其中。
这方方正正的坑也就两个巴掌那么长,香要是躺着放,还要比它长出来一截,这么看来,这口“棺”敷衍得怪好笑的。
邬引玉回头冲鱼泽芝笑,慢着调子说:“这路数邬家不用,其他几门指不定也不屑于使,鱼老板多半没见过吧,我让鱼老板长长见识。”
“我该说多谢?”鱼泽芝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偏的路子,似乎只有那些剑走偏锋的无门无派人士才会这么做。
如今流传下来的,大多是前人已验得可行的术法,余下那些没被传承下来的歪门邪道,自有被舍弃的道理。
“鱼老板客气了。”终于轮到邬引玉说这话。
鱼泽芝见状取出打火机,给邬引玉把另外两支香也点上了,问道:“既然不是邬家教的,是谁教你的?”
“鱼老板。”邬引玉扇动香上飘出的烟,出声打断:“过了。”
鱼泽芝不再提问,沉默了两秒,竟见坐在阶梯上的人忽然仰头看她。
邬引玉前俯后仰,笑得声音颤悠悠的,说:“我不让您问,您就不问了呀,鱼老板这么听话懂事的么。”
对一个同辈,既用敬称,又形容对方听话懂事,这怎么听怎么古怪。
鱼泽芝却只是轻轻一哂,淡声说:“既然你不乐意说,那你何时乐意了,何时再说。”
这么一瞬,邬引玉的心跳渐快了些许,逗弄这好像六根俱净的人,好像格外有意思。
“现在就挺乐意的。”她按平了“棺材”边上的沙子,又说:“鱼老板乐意听,我自然就乐意说。”
“那你说。”鱼泽芝不急不躁。
“我要是说,这是我自个儿悟出来的,您信么。”说完,邬引玉两掌蓦地一合,拍出了响亮的一声。
她合起的双掌没有马上分开,而像是祭奠般并着,口中还念念有词。
因为声音小,鱼泽芝听得不是那么清晰,干脆弯下腰,想凑近细听。
邬引玉每念一句便重新合一次掌,那拍手声似乎带着某种节律。
鱼泽芝弯腰时,沙滩上忽然掀起了一阵风,沙尘扑面而来,她不得不闭上眼,睁开的那一瞬,一个鬼物正立在她面前歪头看她。
那鬼头发一绺一绺湿湿地贴着脸,大概是脱落了不少,显得格外稀疏。他不论是脸还是四肢都肿胀非常,腰腹胀开,皮肤大片脱落。
鱼泽芝只看了一眼,又继续朝邬引玉靠近,耳朵已侧得无比近了,也还是听不清楚。
下一刻,邬引玉那含含混混的话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噙着笑说:“鱼老板,想偷师啊?想学您就明说嘛,我教您不用收徒,不会乱辈分。”
鱼泽芝直起腰,没想到面前那从水里爬出来的鬼还在看她,这突眼露舌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能答得出问题的。
那黄皮纸人顿时跟受惊了一样,狂转了数圈,最后好似悟到了什么,折起腰,双臂往沙子上一撘,明明撕出来的是个人身,偏做出了一副狗吠的模样,只可惜发不出声音。
邬引玉抖出染红的棉线,正想缠住鱼泽芝面前那水鬼的脖子,便见他化作一滩浓浆,缓慢渗进了沙里。
那枚埋在薄土下的铜钱叮的一声响,分明是被撞着了。
鬼嘛,见了棺材就会想躺,闻到了香就会想吃,可惜邬引玉埋了一枚铜钱。
邬引玉直接将手扎进沙中,扯到了一绺湿淋淋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