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甘博只见过一面,交谈了几句话,此后再不曾有什么往来,和陆慧宁索性连面也没见。好在甘博向来对于人情往来很漠视,陆慧宁则耸耸肩,表示见见女婿足矣,甘璐倒不用操心亲家之间应该有什么交集,现在听她难得地关心一问,马上笑着说:“小事,已经解决了。”
吴丽君点点头,径直出门。
接近中午,甘璐收到尚修文发来的短信,告诉她已经返回,下午会去学校接她下班,一块吃饭,庆祝结婚周年纪念日。然而到了下班时分,尚修文打来电话,告诉她公司出了点事情,现在与冯以安一块赶去处理,恐怕不能接她了。她当然说没事,回家后才记起,因为吴丽君去外地开会,她已经嘱咐钟点工今天不用做饭。
她烧水煮面条对付了一餐,然后抓紧时间准备上楼继续写楼案,门却突然开了,吴丽君匆匆进来,她吃了一惊:“妈,您不是说明天回吗?吃过饭没有?”
吴丽君脸色铁青地问:“修文呢?”
“他说公司有事,晚点回来。”
吴丽君怔了一下,匆匆走进了她的房间。
到了晚上将近11点,甘璐靠在床上,照例看着推理小说,她临睡前看推理的习惯可以追溯到中学,紧张的功课后,似乎只有看看疑云密布的侦探故事,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今天她手里拿的是英国女作家约瑟芬·铁伊写的《时间的女儿》,这本书将推理与历史悬案巧妙地结合起来,文风简洁而引人入胜,本该更引起她的兴趣,但她确实有些神思不属,听到楼下门一响,尚修文回家,她才吁了口气。
尚修文先进了他母亲房里,过了好一会才上楼。他走到床边坐下,神态有点疲惫地抬手摸摸她的头发。
“公司没什么事吧?”
“有一点麻烦,不过没关系。”尚修文看着她,“璐璐,有些事,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甘璐静静听着。
“贺静宜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们恋爱过几年,然后分手了。”尚修文声音平静,仿佛在客观讲叙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和你认识的时候,我跟她应该已经分手三年了,再没联系。一个来月前,我们偶然碰到,我才知道她到亿鑫集团工作,而且做到一个很高的职务。至于我去J市,不是为了特意跟她碰面。她代表亿鑫去那里洽谈投资采矿业,跟舅舅的钢铁公司有业务联系,并且有意跟旭昇一样,参与一个国营炼钢厂的兼并,既有合作,又有竞争,舅舅希望我过去帮着确定某些条款和细节。我们在J市碰了几次面,昨天你给我打电话时,我说我跟一个朋友谈话,那个朋友就是她。”
他讲得十分详尽。当然,甘璐还有很多疑问:分手多年的女友会在夜半时分打来电话长谈吗?你母亲对她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警告你别去见她?钱佳西看到的那个应该不属于商务谈判的会面怎么解释?
可是她决定什么也不要问了。
她与聂谦分手不到半年,便认识了尚修文,他随后展开追求,她没有拒绝之意。尚修文看到她与聂谦偶遇时,她也并没有介绍说,这是我的前男友,因为没那个必要。如果有人要仔细盘问她的心路历程,她只会说,生活中并无绝对的坦白。推己及人,许多事情是根本无须解释和细究的。
更何况,尚修文看上去十分坦然,微微倾过身子,伸手握住她的手:“满意我的解释吗?”
“我只希望,我们之间以后都不需要这样的解释。”她感喟地说。
尚修文点点头:“这两年婚姻,我很快乐,璐璐,相信我,我珍惜我们的生活。”他起身去外面书房,打开他书桌的抽屉,很快取了一个精致的海蓝色小盒子回到卧室交给她:“结婚纪念日礼物,早就买好了,希望你喜欢。”
她打开一看,是一对光泽柔润晶莹的白色珍珠耳钉。她凝视了好一会,抬头看着尚修文:“我很喜欢。”
尚修文俯身吻一下她的额头:“喜欢就好,你先睡吧,我去洗澡,待会还得处理一点公事,不用等我。”
看着尚修文出去,甘璐将礼物放到床头柜上,抚一下自己的耳垂,那里佩着一个小小的铂金蔷薇花型耳钉,是尚修文在他们结婚一周年时送给她的,她骇笑:“你不至于没注意到我根本没穿耳洞吧。”
“我陪你去穿啊,你的耳垂这么饱满漂亮,不戴耳环可惜了。”
第二天,他果然陪她去穿了耳洞,然后替她戴上耳钉。她承认,当老师不能随意佩戴过份打眼的首饰,她一直留短发,小小的耳钉倒是很适合她。
可是,她此刻想起的是昨晚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贺静宜。她上台站定,神情镇定自若,摄像师给她一个面部特写镜头,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在聚光灯下闪过一个小而耀眼的光芒,让甘璐印象深刻。
她倒并不是胡乱联想,可是一个男人关注的某些细节不是凭空而来的,想到他曾经用同样恋恋的目光注视过另一个女人的耳朵,尤其这女人的面孔已经清晰出现到了她面前,她不能不有点违和感,同时,不能不再度说服自己,有些事情无须细究。
接下来几天,尚修文早出晚归,两人碰面交谈都不多。
这天甘璐去参加教学竞赛的初赛,比赛在市里另一所重点中学一中的礼堂举行,这里是甘璐的母校,一进校园便觉得亲切,还特意去看了以前的老师。
一中这边做的是政史地三科赛场,按照规则安排,所有参赛老师都要现场说课时间10分钟,同时演示自己准备的多媒体课件与ppt电子演示文稿;然后接下来是则10分钟作品介绍与答辩,演示自己的参赛作品,回答专家评审的现场提问。
甘璐拿到的号码比较靠后,排到了下午,她只能坐在那里,认真观摩别的老师讲课,一边做着笔记。
比赛到中午告一段落,大家进餐后便在礼堂内午休。甘璐买了份晚报打发时间,随意翻到民生经济版的一篇报道时,一下被吓了一跳。
前几天这家报纸刊登了根据一个神秘读者报料采写的报道,曝光本市某个楼盘采用劣质钢筋,建筑质量堪忧,那篇报道图文并茂,配发了在建筑工地现场钢筋加工防护棚拍到的一堆直条钢筋,并称找专家初步鉴定,无论直径与强度均不符合标准。当时办公室几个老师都看到了这个报道,同时感叹现在房价虚高,奸商还要玩花样,实在黑心得骇人听闻。
而今天登出的是后续报道,称有关部门高度重视这一情况,在全市范围内展开了建筑工地钢筋用材普查,对部分钢筋的强度、抗压抗折等技术指标进行检测,封存了一批劣质钢材,同时特别点出几家供应不符合规格钢材的供应商名称,尚修文与冯以安合伙经营的安达建材商贸公司赫然就在其中。
从结婚开始,甘璐与尚修文的经济就完全独立,尚修文明确告诉她,不需要她负担家用。她当时笑道:“言下之意,是不是要我只管自己,不用问你的收入。”
尚修文也笑:“做一个建材供应商的生涯是很枯燥无趣的,而且发不了大财,不过幸好利润还算过得去。养家糊口是我的责任了,不用你操心。”
父母离婚后,她与父亲生活。甘博收入不高不说,而且根本没有一点算计。过了几个月捉襟见肘的日子后,甘璐被迫早早开始接管了他的工资,计算家里的开销,尽可能将钱花得合理,这样的日子一过十余年,她早就厌倦了,现在乐得逍遥,当然不反对这个安排。
尚修文平时很少主动说到公司的经营状况,跟她谈及公事从来都是一带而过。他开着一辆旧款宝来,并没什么奢侈消费,但讲究生活品质,出手绝不小家子气。甘璐觉得,这样钱不多不少,无须操心的小康状态简直完美,她很满意。
然而现在他的公司出了事情,她再置身事外就说不过去了。
尚修文除了比平常忙碌,并没什么异常,可是吴丽君这几天的焦灼神情是很明显的,差不多每天都要等尚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