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水默然不语,但见手背上青筋暴起,鲜血急涌而出。血落在姬燕歌的侧脸、眉间,一脉温热惹得她心中大恸,神情几变。
仇无名看着他的脸色已转为惨白,却兀自不动声色,便道:“少年人,你的骨头再硬,岂能受我这一剑?罢了,仇某剑下从不饶人,今日可为你破例。你向我磕三个头,便可自行离去,免你父母之祸。”
沈秋水温然的声音此刻却如寒泉凝冰一样冷澈,他松开咬紧的牙关,一字一顿道:“我的父母骨头多硬,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的骨头多硬,你……你也可以试试看。”说话间冷汗涔然而下,右手内息拼力尽出,仇无名的剑竟再刺不入。
姬燕歌看着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满是鲜血,强忍心中起伏,运气压制翻涌的气血,低身纵起掠出。
仇无名的剑脱了手。
只见姬燕歌一手如昙花倒悬,一手捏诀,掌间内息凝成紫气,抬手凭空作舞,仇无名只觉得四肢关节如线偶一般被吊在空中,竟不能动。
昆仑派中,紫微城弟子擅道方丹丸之术,燕墟城弟子擅用刀剑,而玉京城弟子极擅法术,瑶光乃玉京城首徒,用术更是已臻化境、无有匹敌。
姬燕歌经他指点,所使的瞳人咒亦很精妙。仇无名浑身如坠冰窖,只得拼力咬紧牙关,以防打颤咬断舌根。
姬燕歌当即罢手,转而抢前察看沈秋水的伤势。
剑客的手,如同剑客的生命。那是他平日使剑的右手,手指上却有五道伤痕,血肉翻出。幸得他运气抵挡,伤口不致太深。姬燕歌看得心中惊跳不已,忙摸出昆仑秘药敷上好几层,血稍时便已凝住,却兀自捂着沈秋水冰凉的手,神色终是不忍。
沈秋水一面调息运气,见状微微一笑,轻声道:“一诺已出,便无悔改。我既答应送你回程,就要做到。就说是断臂,那又如何?”
姬燕歌闻言心口大震,一时眼中有泪乱滚,竟说不出话来。
沈秋水伸出左手轻轻安慰她,道:“我师父教养弟子,自幼修习,直到左右手用剑同样自如,这才算完。我是双剑大侠,你怕什么?”他受伤之下还有心思开玩笑,直哄得姬燕歌破涕转笑,伸手抹去两行滚落的泪珠。
姬燕歌转头看仇无名斜靠在墙壁上,只顾运功调息,五六个时辰内再握不动剑,便要上前一剑结果了他。
这时,忽听山腰上一个少年扬声大喊:“师尊,师尊!”
姬燕歌和沈秋水对视一眼,心道:这里哪个是他的师父?
过不多时,就见一穿着青色布衣、发髻乱蓬蓬的村野少年奔进观里,气喘吁吁地跑到仇无名跟前,道:“师尊!”
姬燕歌见他的武功甚是低微,心里不禁怪道:仇无名的弟子,武功怎么这样差?
仇无名对姬、沈两人仍有几分忌惮,加上他全身气血瘀滞,生怕此刻青城派众人回到主观,脱身困难,便道:“方白!”
那名叫方白的少年当即跪下,满脸敬畏:“弟子在。”
仇无名缓缓起身,道:“你替我看押他二人,我去青城其他峰上看看,还有什么人可杀,哈哈,哈哈!”说罢,足下轻功一点,便朝山下去了。
方白当即道:“是!”
姬燕歌心想仇无名分明是自己脱身而去,万一青城派回观,便留下这个武功三脚猫的少年替罪,这少年还满脸虔诚敬畏,不由得好笑,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方白上前道:“我师尊叫我看管你们,你们切不可动,我便不动武。”话未说完,就被姬燕歌踢了一脚。
姬燕歌笑吟吟道:“你师尊分明是自己逃走了,留下你当替罪羊,你倒这么甘愿。”
方白道:“我师尊武功高超,天下无敌,为什么要逃走?”
姬燕歌道:“姓仇的武功高,为什么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方白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手紧握成拳,辩白道:“我……我恩师教了好些精妙武功,融会贯通,自然需要时日。”
沈秋水见他言行单纯,不似仇无名一样暴戾阴狠,便道:“他到中原大起杀戮,你倒奉他为师傅。”
方白道:“你们不知道。我师尊说,他数十年前被昆仑派白帝所伤,本想回中原休养,谁知半路上撞见剑仙晏清河。师尊受了晏清河剑气的毒害,每五年就要找晏清河解毒治疗,方不会气血逆行、血脉崩裂。谁知现在晏清河忽然死了,师尊的剑毒明年就要复发,能救他的唯有昆仑四剑上的秘笈。他此番回中原,便是等着去武林大会,据说胜者可以得黎阿剑!”
沈秋水和姬燕歌听他一说,心下不禁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