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晓这座宫殿到处都是谢灼的眼线,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以只有二人能够听到的音量对他道:“不是说过内疚吗?你若想要我的原谅,那便拿出你的行动来。你口中说的任何事,包不包括为我除去他?”
危月目光有些僵硬。
危吟眉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轻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过几日可以给我一个答复。”
她说完扬声道:“承喜,进来,送人离开。”
危月拉住危吟眉的手,“姐姐,你与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危吟眉拂开他的手,将被锁链磨得红肿的手腕给他看:“你该去问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帘子撩开,承喜已经走进来,看着殿内二人,有些犹豫地对危月做了一个手势;“将军,您请吧。”
危月离开了。
走得十分慌乱,身影狼狈不堪。
危吟眉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低头握住手腕上的手环。她眼里蓄起泪,对于危月的话怎么可能没有触动?那毕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可她下定了决心的事,便不会悔改。
危吟眉到底没有落泪。
她想起了许多年少的事。
谢灼曾经教过她为人处世,告诉过她许多道理,在他跟着自己的老师学习权术时,也教过她,说权力看似来自上级,实则来自下级。一个人手上到底能握多少权柄,是看他能让多少人为他忠心办事。
这归根到底是一个人御下的能力。
若她能叫危月能背叛谢灼,转而为她忠心办事,那也是她的本事,不是吗?
这些,都是他教她的。
危吟眉将所有情绪收好,望着满桌的菜肴,已没有什么胃口。
她对回来的承喜:“你将桌上几碟子点心,给摄政王送去,道是我让你送的,让他别太劳累,不要一直看奏折。”
承喜一怔,旋即道:“喏。”
春日午后的光影携着花香洒入殿内。
危吟眉去午睡了。自从怀了身孕,精神便总是不济。这一睡便睡到傍晚。
危吟眉看窗外夜色,让人去给太后传话:“今夜不去建章宫了,说我已经在椒房殿歇下了。”
自然,椒房殿里会有人营造她在那的假象。
危吟眉沐浴之后,回到书案边。离谢灼处理完政务回来还有一会,危吟眉叫承喜准备了宣纸,研好墨,她一边习字一边等他回来。
她是想要除去他,在事成之前,得假意温柔,叫他放下防备。
在危吟眉面前摆放着,是一本贴文,贴上字迹行云流水,一笔一画,皆是疏朗有力,笔锋间锋芒毕露,不是不藏,是根本藏不住。
是谢灼的字迹。
危吟眉在模仿他的行文。
危吟眉描摹得极其认真,她的字当初就是谢灼手把手教的,承袭了他的风格,所以很快便仿出了一个形态。
晚风拂来,纸张在她眼前晃动。
危吟眉全神贯注,待蜡烛一寸寸流逝,光线渐渐暗淡,才想起来时辰不早了。
危吟眉走到灯架边,去给快要燃尽的莲花烛盏换一根蜡烛。
谢灼来的时候,便瞧见女郎长身立在书案旁的灯架剪灯花,一身浅桃红色长裙逶迤曳地,烛光照亮她娴静的侧颜。
风吹来,烛光摇晃,纸张翩飞。
危吟眉才剪好蜡烛,身后突然靠上一个温暖的胸膛,被谢灼从后抱住。
他将脸颊埋在她颈间,轻嗅了一口,低沉的声音问:“衣袍上熏得什么熏香,这般好闻?”
桌案上她模仿他字迹的宣纸还没收起来,危吟眉肩颈酥麻,正要开口,谢灼已经咬上了她的耳垂。
滚烫的热息洒在她颈间,混杂着薄薄的酒气,危吟眉不喜欢他喝酒,微微侧开了脸。
谢灼见她躲开,不依不饶来寻她的耳垂,衔住上面一枚耳环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