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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的~”左海说完,坐在轮椅上哼起了歌。歌曲旋律于荧很熟悉,自动填上歌词:“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凤梨也听出了歌曲的真实含义,脸色铁青,哼了一声:“死胖子,你真虚伪!”
左海不哼曲了,坐直身体笑着说:“我刚刚问你,是你说不要啊……”
“我就是不要你管!”见对方仍然没领悟自己的真实意思,凤梨委屈得挠头,不小心露出藏在头发里,先天残疾的耳廓。他是植物,转化成人形时,耳朵没有发育好。原本应该是饱满的饺子形,凤梨耳道口却只有一个肉瘤似的突起,因为这个,他平时没少被岛内的人类嫌弃欺负。
左海离得远,没看到凤梨在藏什么,只是挑了挑眉:“那我不管啊,发什么火……”
“死胖子你故意的!”凤梨咬着牙喊。
“看来你确实不怎么需要我这里派船,那继续呼救吧,我去吃饭了……”左海说完,推着轮椅走掉。反正不止他一个盯着凤梨,晾他一会儿,说不定就拉下脸找唱白脸的城魂了。只要能让他心甘情愿过来,谁接应都一样。
见左海真的离开,凤梨站在玉山山顶,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他一屁股坐下,被海风刮得十分凌乱。他问不远处渔船里正在收渔网的渔民:“皇浱,你弟弟黄夏家,真的像别人说的那么恐怖吗?”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金零和海灯吗?能孕育出他们这种人的地方,能有多恐怖?”皇浱扶着渔夫帽,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收网:“再说那里本来就是你先祖的家,你如果想回去,不必询问我的意见。是我和黄夏有仇,你们又没有……”
凤梨思考了很久,感觉皇浱没必要骗他。他从脚底拾起一枚扁平的石块,朝榕城的方向狠狠打了个水漂:“可那个死胖子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啊。”
“那你就直白点呗,在生存面前,面子没有任何意义。”皇浱把渔网里的小鱼小虾通通装进水桶,把砗磲都丢回大海。
“那你呢?”听到皇浱不打算和他一起离开小岛,他得一个人面对一堆陌生的城魂,凤梨感觉还是有点害怕。
“我啊……”皇浱坐在船里,眼神灰暗地看向对岸:“我这条命早就应该死掉了,活着也是给世界添加负担。”
去荔城路上,于荧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自从沐沐考上荔城的学士,她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于荧对她很是愧疚。沐沐因年老即将不久于人世,尽管已经见过汪镜瘦弱的模样,但真正见到汪镜瘦的只剩骨架的立体形象,于荧还是没绷住,抱着她哭了很久。
镜子的头发已经掉光了,松松垮垮戴着一顶姜黄色针织帽。她瘦得皮包骨头,伸出贴着滞留针的手,于荧几乎能清晰看到静脉里的血液在奔腾。穿着最小号的病号服的她,仿佛就像是在偷穿大人衣服,模样滑稽,又令人心碎。
汪镜动作很温柔,她轻轻为于荧挽了发髻,将一枝枝小花插进于荧又黑又亮的头发中。花枝插进头皮时,于荧头皮一阵酥麻,有点痒,还有点上瘾。花围内圈是蓝紫相间的绣球,穿插着若干木兰茉莉与栀子花,中层是肥嘟嘟的蓝色牡丹和飘逸的粉紫色蝴蝶兰,最后面是像流苏一般的白色风铃草,其间还点缀着点点的满天星。不知不觉,于荧被这种舒适的触感撩得有些发困。等头上的装饰布置完成,汪镜又从病房的衣柜里,拿出一套蓝紫相间的长衫和粉紫色马面裙。
过了这么久,汪镜竟然一直记得她喜爱的颜色,于荧含着泪穿戴好,偏粉调的马面裙配上蓝紫色的长衫,如同站在盛开时节的紫藤萝花海中。于荧站在镜子对面,欣赏自己被一圈花团映衬的面容,浑圆的花围箍着自己的后脑,白玉梳藏在发间就像是一枚精致的发冠。于荧的面容与海嫣有三分相似,汪镜看红了眼眶。
沐沐做过无数人的看门犬,只有海嫣愿意在战火中不抛弃自己,哪怕她当时只是一条小土狗。它运气不好,路上比较颠簸,没到龙城就咽气了。它的灵魂不停蹭着坟前哭泣的海嫣,直到确认江柯是全心全意爱她,才放心地转世。她这一世又被海嫣的女儿爱护着,考上荔城的学士,还能参与研究土楼的设计,这何尝不是幸福在传承。
汪镜忍住身体的不适,陪于荧吃了很多荔城的美食,带她逛了自己学士期间,参与修葺的土楼项目。新年将至,她们刚好赶上当地的居民,请求神灵出门游玩的盛大场面。
荔城城魂蒲阳是个新鲜的荔枝,于荧第一眼见到这个面容饱满,两颊通红的女孩,很庆幸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各方面都健康的植物城魂。但接触下来,于荧发现她不能干太重的体力活,站得久一点就需要坐下歇歇。蒲阳心思很细腻,提前在屋里给于荧备好足量的卫生巾,以防万一。
知道于荧不方便去人多的地方,等东家得到想要的答案并离去准备活动前的事宜,蒲阳特意向神明请示,是否能送于荧三个问题,就当是补偿。圣杯一正一反,表示同意。趁游神活动还没有正式开始,于荧就学着蒲阳的样子把两只圣杯捧在手心。
“请问你们平时在负物质世界是有工作的吗?”于荧问完,把圣杯丢在地上,结果一正一反,表示是的。
于荧继续问:“正物质世界一年,就相当于负物质世界一天吗?”这一回两个圣杯都是反的,表示不是。
“那正负物质世界的时间是同步的,只有升了维度,时间才会不一样对吗?”圣杯在地上打转,最后一正一反。于荧瞪大眼睛,一副见到大世面的样子。蒲阳笑着说:“不愧是硕士,求知欲就是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