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公世子秦朗跟郭威以平逆有功,兼领了神策军,他们倒是很为难,因为李益所居的宅邸确是霍王的产业。假如是平常的住宅,他们可以活动一下,奏请改为李益的住宅,可是那幢宅子是以诸候的制式建的,李益没有爵位,与制不合,看来必须入官了。
总算汾阳王肯帮忙,自己入朝向皇帝求准了把别墅改赐在自己名下,老元戎在这次诛逆的大举中又居了首功,朝廷没有宣布诛杀鱼朝恩是贾氏兄妹跟黄衫客的功劳,这是黄杉客自己请求的,所以这份功劳就移在汾阳王头上。他出头要这所宅子,自然是照准。
汾阳王自己当然不会要这所屋子,他是为李益而求的,照说李益可以安居了。
可是霍邸的家产入官,奴仆都由官府接收再行发卖或分赐其他有功人员了,霍家大大小小数十口眷属顿时居无定所,流落在外,十分可邻。
郑净持听说了这个消息,自己下了终南山。这个心胸宽大的女人做了一件令人感动的事。
她亲诣汾阳王陈请将这座别业置为老霍王的业祭,霍氏的王爵虽然被革掉了,但是老王的忠心国事仍然使皇帝异常怀念,所以卢墓未曾被平,仍然保持着藩王的型式,没有磨掉墓碑上的王号,循律可以保有一份祭产的。
汾阳王并不想要那座别业,他是为了李益而求下来的,郑净持亲自来求,他当然不能不答应,而这次诛杀鱼朝恩,汾阳王虽然没动手,居功却最高,因为鱼朝恩是在他府第中被诛的,内情却相当保密,朝臣都以为是汾阳王亲率家将所为,见到老千岁,没人敢表反对的。
皇帝也不能不给老千岁一个面子,立予赐准,于是这所别业又归到霍姓名下,虽然列为祭产是无法买卖的,但霍王的眷属总算有了个栖身之所。老王妃羞愧交并,再也想不到会承受到她最看不起而痛恨的人的恩惠,赌口气想不接受,但她那些女儿跟媳妇可没有这么大的气性,由于王爵的被革也是她老太太要负多半的责任。大家都对她满口交怨,自然也没人听她的了,这个满心怨愤的老妇人在儿女的交相指怨下,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诰命已经被追回了,财产也被没官了,在草草的丧礼中也祗有郑净持是以妾礼叩拜亲殓尽礼的。
屋子让给了霍家,李益祗好搬了出来。
这一点李益并不反对,因为他也负担不起这种花费,霍家的人住进去,可以用祭田上收入来维持生活。他却必须样样自己掏腰包。
宅子里较为值钱的古玩珍器已经被他上次运到姑苏作了贩卖绸缎的本线,所以他更乐得大方,除了随身的铺盖行李外,一点东西都不带。
江氏旧宅被贾飞买下作为新居,贾飞带了吴妙人匆匆而去,宅子空着,他正好住了进去。
霍小玉跟浣纱自然跟着来了,李升带了秋鸿,一家五口,住着还是很宽敞,也很愉快。
霍家的人对郑净持是十分感激的,老王妃已经死了,在霍小玉的嫂嫂跟几位姨娘的商量下,她们请求郑净持回来,也准备承认霍小玉约合法地位。
但被她母女拒绝了,郑净持的拒绝是没有任何恩怨的,她已经看破了红尘,这次离开了终南山,则是为了尽她在尘世的一点心,了断最后的一点俗缘,而霍王的转眼荣枯更加深了她出家之念。
今后她将长隐终南,作出岫的白云,再也不出来了。而霍小玉的拒绝则多少是有点赌气的。
可是李益却深表赞成,因为霍氏一族现在还是获罪之身,沾上这门亲戚有害无益,也乐得表示一点气节。
“我纳小玉的时候,并没有当她是郡主,现在又何必沾这个光呢,我知道霍家王爵虽然革掉了,长安的亲属还不少,将来起复的希望很大,但是我不稀罕!”
这是李益对郑净持的话,也是郑净持在临去前向李益的请求,她自己虽然不想回到霍家,却希望霍小玉能归宗。
这是一个慈母的心情,尽管她已心如止水,但儿女亲情却不是一下子就能丢开的。
“十郎,小玉是个孩子,完全是在负气,希望你能劝劝她,霍家虽然垮了,可是亲朋还多,多少总还能有个照应的,她的哥哥虽然流放在外,这祗是他一时糊涂,再说老王爷功勋在国,跟几个大宅豪族私交都很好,等天怒过后,再央人求求情,起复还是很可能的。”
霍小玉忍不住了:“娘!霍家的亲戚如果可靠,也不会等您从山上赶回来了,大家都怕沾着了他们而受牵累,又何必要挽上十郎呢!”
郑净持一叹:“小玉!我虽然出了家,对时势并不糊涂,别人怕沾上你哥哥;但你归宗却没有关系,因为你不是十郎的正室,碍不到他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