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暖将掌心在裙摆上蹭了蹭,那里满满的都是细汗,滑得连酒壶的把手都握不住。
与此同时,她的心情却沉重万分,不单是因为头一遭杀人,还因为她深知这件事是不道义的。
尽管他对她抱有威胁,但毕竟还未付诸实施,她在对方还未真正伤害自己的时候,便选择先下手为强,这是赤-裸裸的谋杀。
可是除此之外,她也无路可走。
商陆身着便装,站在嶙峋的松石下,月光皎洁,投在他脸上的却是一片阴影,让他莫名多了几分阴郁的气质。
郭暖深吸一口气,款款走上前去,“你果然是个守信之人。”
陆鸣镝注意到她穿了一身暗紫色的衫裙,衣服上连半点刺绣也无——想是找不到纯黑之色,只能以此权当送葬的衣裳。
看来她是立意要下死手了。
陆鸣镝淡淡说道,“在你面前,我何曾失约?”
声音是听不出沉痛来的,但就是这样平淡至极的口吻,却令郭暖倍觉感伤。
她知道自己是个负心之人。
郭暖从牛皮袋里取出一包东西,“以前都是你给我送吃的,如今也尝尝这个。”
却是干炸好的虾饼,金黄酥脆的面衣里头隐约能看到洁白的虾肉。
“你亲手做的?”陆鸣镝且不动身,只凝眸望向那盘食物。
“是,你也知道我懂点厨艺,只是这肉质不太好,不及你上回送我的芙蓉虾鲜甜。”郭暖说着亲自剥了一块,缓缓咀嚼着。
他不见得疑她下毒,可她总得做做样子,否则以她馋嘴的个性未免太怪了些。
陆鸣镝也跟着掰下一块放进嘴中,倒是不怎么凉,还是温热的。
虽说在夏天,可这样下油锅的东西一出锅就冷得飞快,难道是因体温包覆的缘故?
下意识就想到衣衫底下丰腴的玉体,那不盈一握的娇躯,仿佛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
郭暖并不知他脑中晃荡的绮念,只找了块干净草皮坐下,也顾不上弄脏衣裳——根本这身衣裳她也不打算再穿了。
望着明亮的月色,郭暖静默道:“说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鸣镝微哂,“不是说桥归桥路归路,你怎么倒管起我来?”
披着商陆的壳子,他反而能更自在地谈话,不必拘泥身份的限制。
郭暖有点恼火,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跟她打机锋?
“我知道你在赌气,可你不该用这样不理智的做法。”郭暖试图与他分析利害,“你以为阻碍陛下与我相处,我就进不了宫了?有郭家在,这是必然之势,倒是你自己苦心钻营,以为能跻身御前,殊不知伴君如伴虎,那些老狐狸岂有好对付的,到最后落得身首异处,家中亲眷该作何想?”
陆鸣镝抬眸扫她一眼,“听起来你倒是真关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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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暖有点心虚,当然是一半一半,御前的确不是个好去处,亦不适合心思简单之人,但她更希望商陆能离开这复杂的宫廷,回家也好,往别处也好,彼此的安全都是重保障。
她轻轻垂下羽睫,“你我毕竟相识一场,我不愿见你误入泥沼。”
“只是相识?”陆鸣镝冷笑,“看来我到底低估了姑娘的心胸,从前种种,姑娘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郭暖不说话,总归是她理屈。他要怨她也好,要骂她也好,她也只能甘心受着。
陆鸣镝瞧见这副模样,不知怎的竟烦躁起来,他以为她是个痛快爽利的女子,可眼下瞧着,事情的发展似乎与他想象中有所不同。
顺手又抓了两块虾饼,泄愤似的咬着,知道她贪吃,干脆气一气她。
但是郭暖此刻哪还顾得上吝惜食物,忙不迭地递过去,殷勤让他再多吃些。
她其实是有点当断头饭看待的。
陆鸣镝看着食盒里热腾腾的四菜一汤,轻笑道:“你倒是有备而来,不知可有酒水佐餐?”
有是有的。郭暖望向裙边那个精致的小银壶,“你不妨先垫垫肚子,这酒后劲太大,容易上头。”
宁当撑死鬼,不当饿死鬼,黄泉路上总不能让他忍饥挨饿。郭暖目中露出一抹恻隐。
陆鸣镝也依言照做,扒了两箸碧莹莹的粳米饭,蓦然道:“记得那回在上林苑,你我亦是这般举杯对饮,相谈甚欢。”
郭暖有些不自在,“说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