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镝一双澄明眸子望向她,“我常在想,若那夜我未借着酒劲轻薄于你,而是规规矩矩地到你家提亲,你我的结局会否有所不同。”
其实当时他中了药性,是郭暖主动撩拨于他,如今却说成是他自己的责任,饶是郭暖这样自利惯了的人听见,都有些不是滋味。
只能摆弄着流苏道:“是你想多了,郭家的门槛可没那般好进。”
“是啊,原是我痴心妄想。”他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旋即执起酒壶,亲自注满木杯,“这杯酒,全当是我敬姑娘的。”
前尘旧债,似乎都将随此一举勾销。
郭暖看着他开怀痛饮的模样,心下怅然若失,除了双亲之外,这世上不会有人倾注的感情比他更多,不,也许还要胜过她这辈子的双亲。
世上难得的一个知心人被她亲自断送掉了。
眼看那碗酒水即将下肚,郭暖猝然起身,打落他手中杯盏。
陆鸣镝只是冷静地看着她,“酒里有毒,是么?”
“明知道你还喝?你怎么这样傻?”转瞬之间,郭暖已是泪流满面,她想不通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蠢货,明知道她不怀好意,却还心甘情愿喝下她亲自奉送的毒酒。
生怕她变不成罪人么?
陆鸣镝用袖子轻轻拭去她两腮泪痕,温柔道:“不是下定决心了么,怎么临时却又反悔?我倒不记得你是这般优柔寡断的脾气。”
郭暖一头扎进他怀中,狠狠捶着他胸膛,“是你害我的,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日子过得有多苦?彻夜未眠,提心吊胆,就怕你我之事被人发现,你也知道郑家盯得有多紧……”
陆鸣镝踌躇是该将她推开还是搂得再紧些,最终也只能维持按兵不动的姿态,“那你还冒险跟来西山,这时候倒不怕郑家发现了?”
“我没办法呀,已经快两个月了,”郭暖哽咽道,“再不抓紧些,到时候即便进宫,也是死路一条。”
陆鸣镝一时间不懂那话是何意,而等他领会过来时,目中不禁露出狂喜之色。
亏得理智压倒情绪,险险才能自持,“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我不知道,”郭暖茫然靠在他臂弯里,“我不能嫁你,便只能嫁陛下,可是陛下……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跟商陆说这些。然而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步,郭暖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裂。
她实在撑不下去了。
如果商陆这时候开口邀她私奔,她大概也会答应他。
但,出乎意料的是,商陆并没露出叱责或痛恨的神色,他只是轻轻抬手覆上她额头,声音低柔地道:“放心,你会如愿的。”
那双手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连日的重压下,郭暖本就困倦至极,此刻在他的安抚中,周身仿佛都松弛下来,兀自沉沉睡了过去。
阖目前,她仿佛见到另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然而是谁呢?她却想不起来了。
采青在帐篷外缩着脖子等候着,姑娘去了快一个时辰,再多的知心话也该说完,怎么还不见消停?
哪知说曹操曹操到,可巧就有人将姑娘送了回来。
采青原本还在猜想,不知是哪个商陆前去赴约,然而当看清眼前这副脸孔时,便吃吃说不出话来。
唯有极力顿首,“陛下万安。”
陆鸣镝用披风裹着那副娇躯,婉声道:“你家姑娘约略是乏了,你扶她进去歇息罢。”
采青忙答应着,想不到皇帝会亲自过来,莫非两人已互通心意了?
偏偏姑娘睡得跟死猪般,问又不好问得,至于请教陛下——哪怕借她十个胆子都不敢。
采青只能按捺下八卦的心情,准备回头再找冒牌货打听,他应该多少知道些底细的。
陆鸣镝看着主仆俩进了屋,正欲离开,忽又想起些什么,皱眉道:“还有,往后切不可让你家姑娘饮酒。”
方才若非他拦着,那半壶酒差点就下了肚——虽然无毒,可有身子的人也沾不得。
明明还没喝呢,就疯癫成这样,难道真是压力太大?
采青忙答应着,看来陛下已不再掩饰对姑娘的关心,这倒是好事,日后她也不必苦苦相瞒了。
只是这禁忌从何而来……采青悚然一惊,再看到皇帝了然的神色,倒是与素日的猜测对上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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