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了。”谢漆认真道,“于我当下而言,不记得之事就是没发生过。”
“人不可能不受过去束缚。”青坤打断他的话,“我怕你来日对着高瑱下不去杀手。”
“想太多。”谢漆放下酒杯,避重就轻地摇头,“话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恶趣味,有那时间不去睡觉,去蹲人夜里的日常?”
青坤大笑起来:“人皆有好奇之心嘛。我行走于世,就靠这点猎奇的兴味,越奇特我越觉得有意思,日子才蓬勃有趣。”
“你真厉害。养于霜刃阁,长于宫城,结果长成这样,真是奇葩。”
“师哥在骂人。”
“我没有。”
一坛浊酒尽,飞雀三年的初春依然寒意料峭。
*
不久便是上元节时分,谢漆抽空又去了一趟护国寺,这回等到了寺里分发的长明灯,奉着那盏灯在手里时,他感觉到了莫名的心安。无事只会生非,有事才会祈神,他一边嘲弄自己,一边认真地学着奉灯的其他百姓,规规矩矩地把长明灯安置在独属的一隅。
离开护国寺出来,满城花灯如星海,百姓在战时过节,对前线的战事依然抱着莫大的信心。
谢漆隐隐听到了风中传来的歌声,理好面罩循着热闹而去,原来是东区代闺台有义演,天然高台上有伶人歌舞,嬉笑闹戏,出去度节的娱情,也有演奏战事相关的慷慨作品,一振民心。
谢漆以代闺台为中心走了一遍四方街道,独自感受着佳节的烟火欢声。
中途听到行人欢呼,回头一看,原来是烛梦楼的谢红泪登台弹箜篌。箜篌是贵族享有,不似短笛长琴常见,谢红泪又是那般风华绝代的美人,登场自然就引得瞩目和欢呼。
谢漆驻足侧耳听了一会,听到周围行人对谢红泪的评价甚高,一时感到世事无常。
烛梦楼是西区世家贵族的享乐销金窟,谢红泪在其中曾挂了十年头牌,以往是被当做世家的挂件一并遭唾骂的。
当年韩宋云狄门之夜战乱爆发,烛梦楼隐隐有细作窝的嫌疑,被一顿血洗之后,谢红泪掌一楼之权、投靠吴攸,得命去和典客署的云国人周旋。其中刺探敌情的所得谢漆不知道,但查得到谢红泪在这两年内多赈济东区,频资助寒门,经营日久得今美名。
如今朝堂上谢青川在寒门当中一枝独秀,虽然明面上是追随梁家,但仍然深受寒吏追慕。
长洛中有许多人事是连霜刃阁都查不出的未解,谢红泪便是其中一桩悬案,谢漆不知道这个身份复杂的女郎的目的所在,她润物无声地走过许多角落,在男人们的阴影下不喧宾夺主,却绝对引人入胜。
不远处有文人伫立,轻声细语地评价她:“谢红泪这三字,听起来便美。”
美么?纵使美,那也是凄美。凄美人人赏,怜,悯。
红泪拟血,谢漆只觉得这名字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