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牛开僧之仙囊,却空无一物。二人怒曰:“此中何物皆无!”僧亦愕然,翻囊底朝天:“确实空无一物。”挠头搔耳,百思不得其解。忽拍脑门曰:“吾悟矣!二仙友,吾实未至沙漠也,抱歉!抱歉!”言罢,三人相视而笑,此事遂成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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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枇给众人讲故事的时候,一边讲一边模仿无问僧的神态和语气,一会儿疯狂,一会儿猥琐,一会儿装傻,简直是惟妙惟肖,让人忍俊不禁,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众人的笑声渐渐平息,张金枇接着缓缓讲述了一段关于无问僧与自己女儿的故事。
翰杏园内,无问僧有好几个书房,藏书丰富。某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青石小径上,张金枇又带着女儿来到这里看望无问僧。无问僧从他那满满当当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张金枇的女儿,他们一边翻阅,一边用温和的声音为她讲解。张金枇也不闲着,随手拿起几本书翻阅起来,不一会儿,她便发现书页间夹杂着不少无问僧的批注,字迹苍劲有力。
张金枇心中好奇,抬眼望向无问僧,问道:“老师,这些书您都看过吗?”
无问僧微微一笑,回答道:“理论上应该都翻过,但你别考我书里具体说了什么,一问我,我肯定说没看过。我读书、看书,从来不刻意去记书里的内容。”
张金枇的女儿在一旁听得认真,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师公,我在学校上课,老师教的书很多我都不记得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刻意去记住呢?”
无问僧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俯下身,眼神里满是慈爱,说道:“如果你一年只读一门功课的一本书,那你确实得记住书里的内容。但如果你一年能认真读好十本书,那你只要记住每本书最精彩的部分就行了;如果你能一年认真读好一百本书,那每本书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就足够了;而如果你能一年认真读完三百本书以上,那你读完一本就得马上忘记这本书的内容。”
“为什么要马上忘记呢?”小姑娘一脸疑惑。
无问僧笑了起来,目光温煦语气柔和的解释道:“如果不忘记,脑袋就会像装满了杂物的箱子,精神会错乱的。只有忘记了,读下一本书的时候,你的心才会像空杯子一样,再次装满新的乐趣。”
张金枇一口气讲完了两个故事,感觉口干舌燥,便低头喝了口茶,接着夹了些菜继续吃饭。众人却停下了筷子,陷入了沉思。这两个故事,第一个是搞笑故事,却被张金枇以经典仙侠的方式讲述;第二个则是启发性的故事,用简单到孩童都能理解的方式讲述。两个故事的共性很快被众人捕捉到,那就是“空”——前者失去了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后者则遗忘了通过阅读获得的知识。前者口袋空了,后者脑袋空了,这是大家略作思考后得出的共同结论。
然而,仅仅只有“空”这一层含义吗?显然不是。想到这里,李一杲开口发言了,“大师妹,这两个故事确实都有一个共性,就是都失去了某样东西。第一个故事里,努力得来的成果装进口袋,却又没了,口袋空了;第二个故事则是勤奋读书,结果却忘了,脑袋空了。所以,‘空’是第一层寓意,这应该没错吧?而第一层寓意背后,第一个故事里的两个仙人少有收获就回家了,而无问僧却竭尽所能,一直挖到地球的另一端才罢手,这是极致的努力;第二个故事讲的是一年认真读完三百本书,那也是极致的勤奋。所以,这两点都是共性,那就是极致的勤奋和努力。至于第二层寓意…暂时还没想明白,诸位师弟师妹,能不能帮我补充一下?三师弟,要不你帮我补充?”
陈广熙原本就打算发言,见李一杲抢先一步,便没开口。见李一杲点名请他补充,他点了点头,补充道:“我同意大师兄的两层寓意。第一层寓意我再补充一点,对财富的态度和对知识的态度,这两者都不是目的,而是过程,得到了要懂得放下、丢空。第二层寓意我也补充一点,也是关于态度,就是努力的态度。如果只是浅浅地搞一搞、看一看,那就不能算是‘空’了。至于第三层寓意,我想应该是关于能力的。第一个故事里的无问僧,就算再想挖穿地球,如果没那个能力,没到地球中心就会被地心压力压死;而第二个故事更难,读一本书,如果认真读完,一天真的很难得,这需要很强的记忆能力和思维能力。所以,这个应该是隐喻,天赋能力也是需要的。我就说这些了,看看诸位师弟师妹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蔡紫华和赵不琼都表示赞成两位师兄的见解,只是略作一些细节的完善补充,陆静则连忙摆手说自己很笨,师兄们的见解就是她的见解,她还要记下来学习呢。只剩下王禹翔默不作声,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发言。
张金枇又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问王禹翔:“小师弟,还有你没说呢,你也说说看。”
王禹翔伸手划了个圈,指了指周围的人,“你们啊,肯定都是见过大钱的人,对钱既在乎又能放得下。我呢,没赚过大钱,所以对每分钱的态度,计较也不计较,全看情况。要是把那两个故事往我身上套,我觉得挺准的。我从没想过自己能一路读到博士,就是喜欢读书,不知不觉就读到头了。搞技术也是,没想过自己能有多厉害,也是因为喜欢,别人突然觉得我是大神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水平到底有多高。别人这么说,我也不反对,就跟老师一样,自己得嘚瑟一下,爽一爽,开心就好。后来好多人找我帮忙,我也没想过要钱,就像功夫里的火云邪神,要是有高手,精神病院能困住我?见一个打一个。所以,遇到特别难的技术问题,我比火云邪神还狂热,非要搞定不可,跟钱没关系。但是,一旦搞定了,我就有失落感,开始计较钱了,鸡毛蒜皮都要计较一番。不给钱也行,给我点好东西让我爽一爽。不过,无论是钱还是礼品,一到手拿回家,东西放哪儿、钱给了多少,我很快就忘了,好像压根没这事儿。大概就这些吧,也说不上什么启发,就是觉得那两个故事,说的就是我。”
张金枇知道王禹翔经常给无问僧送东西,听完他的话,笑着问:“小师弟,你经常给老师送的那些古怪礼物,就是这么来的?”
王禹翔点点头,“对啊,有时候我拿到手,觉得老师可能会喜欢,就赶紧送过去。要不然,我只要拿回家里,很快就忘记有啥了。”
张金枇语重心长地问:“大家有没有发现?你们的观念都是‘亲兄弟,明算账’,先说好做这事多少钱,然后把事情搞定,拿到钱。而小师弟呢,他先不要钱,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能不能搞定事情。他一门心思热忱地钻进去,搞定了之后才发现,‘哎,搞定这事儿太难了,不行,得要钱’。可是人家怎么会给他钱呢?就像请杀手一样,我请你,你没要钱就帮我把仇人杀了,那我为啥还要给你钱?这不是一个道理吗?所以,你们应该知道为什么小师弟不能创业了吧?如果他创业,马上他就不是现在的他了。”
张金枇说完这番话,李一杲深有感触。他一直到读研究生之前,其实也是这样的。后来,他发现读大学时被“商业化思维”洗了脑,才开始意识到赚钱原来不难。于是,兴趣行为逐步变成了商业行为。然而,这也恰恰为他赚了最早的一笔钱,开启了他的商业思维启蒙。那到底是不是错了呢?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没有对错之别,只有选择不同。
李一杲之所以这么选择,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理想要通过财富来实现价值。而王禹翔却没什么远大理想,只是低头耕田,地里刨食,不管不顾什么理想愿景。然而,就这样,他竟然也成了学霸和高薪阶层。这就是初始选择的细微不同而导致的结果巨大差异。
李一杲明白张金枇说的“他不是他”是什么意思。他也曾经反思过,也跟赵不琼讨论过。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已经不是“他不是他”的那个李一杲了。因为今天的李一杲,一定是比昨天的李一杲更符合自己的心意和理想的。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了再次创业的欲望。
赵不琼注视着李一杲,见他眼神愈发坚定,心知老公从张金枇的话中有所触动,即便老师不,他恐怕也会毅然决然地推进预制菜项目。她沉思片刻,向张金枇问道:“大师姐,那如果说到创业呢?你说小师弟那种事后要钱的方式不适合,而先谈价钱再行动又少了股拼劲,这两者之间该怎么平衡呢?”
张金枇起身,轻轻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一丝冷风悄悄溜进包房,外面的天空清澈如洗,上弦月高悬。她指着月亮说:“如果把理想比作月亮,你会觉得‘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对吧?那如果把理想比作钱呢,你又会觉得‘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告诉我,你们心中的月亮究竟是什么?”
赵不琼望向李一杲,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月亮,一脸沉思。其他人没有打扰,默默低头继续品酒吃菜。不一会儿,窗外一阵冷风吹得众人身上发凉,张金枇连忙关上窗,拉上窗帘,走回座位坐下,低头不语。她知道,该说的都说了,就看大师兄自己的领悟了。
李一杲愣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大师妹,咱们老师门下是不是真的有‘无问七子’和‘无问七散’之分?那无问七散的人数多不多呢?”
张金枇抬头望向李一杲,忍不住笑了:“大师兄,你的思维跳跃也太快了吧?刚才还在聊创业赚钱呢,怎么突然就转了话题?当然是无问七散的人多得多了,无问七子团队具体有多少人我不清楚,但肯定人数不过百;无问七散的人数绝对是上千的。”
“这不就对了嘛,”李一杲笑道,“大师妹,你不会无缘无故跟我说这些吧?不管老师支不,你们支不,我都铁了心要创业的。一次不成就来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有成功的一天。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最终创业做什么还不一定,可能是预制菜,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至于赚钱,那是肯定的,但我也明白你跟我说这番话的用意,赚钱不能是最终目的。那你告诉我,饼干到底寓意着什么呢?”
张金枇又被李一杲的突然转折弄得一愣:“大师兄,你这转折也太快了吧?又说到饼干了?这个答案,你还是去问小师弟吧。”
李一杲给王禹翔的杯子慢慢倒满啤酒,随后也给自己的杯子添满,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然后转头对着陈广熙,双手抱拳,眼神里满是诚恳,“三师弟,我听了你的创业故事,真是受益匪浅。我知道你也找过老师指点迷津,我呢,也是。我就想问问三师弟,老师他老人家本事那么大,资源人脉都不在话下,他有没有在这些方面给你搭把手?”
陈广熙见李一杲先是给王禹翔倒酒,然后自己先干了一杯,本以为他是要跟王禹翔聊,没想到话锋一转,竟是问向自己,一时有些措手不及,连忙也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酒,一饮而尽,这才回答道,“大师兄,我们老师啊,就只会动动嘴皮子,从不会亲自下场帮忙,更不会介绍什么资源人脉了。你比我还早创业,这些你比我清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