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挤眉、歪嘴、斜眼、哭,或者笑,每个表情都真实细腻。因为下颌两侧加了自然的硬角塑形,就连脸型都改变了。
没人能发现“他”就是“她”。
盛羽摸摸自己的脸,指头明明直接触着肌肤,感觉却像打了麻药一样木然。
她鼓足勇气抬起头,发现那老头已经被小王爷打发走了,那人现在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姿势换成了左手支下颌,右手把玩扇子,他弯弯的桃花眼不经意滑过山石,可随即又毫无表情地移开了。
啊啊,人皮面具可真是个好东西,果然是行走江湖,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器。
这一刻,盛羽忍不住泪流满面……天咧,她是安全的。
举目遥望远方一树繁花,她深深吁了口气:叶朝扉啊叶朝扉,无论夙沙城的流言如何传扬,无论你还追不追讨那三笔债,我始终会记得——你,是个好人。
“那位坐在假山上的公子,哎,不用东张西望了,就是你,穿月白袍子的。公子气宇不凡,神采奕奕,坐那么高,想必意境眼光皆不同凡响。还请下来赋诗一首。”
坐假山上的?谁呀?
盛羽左边看看孟悟,右边看看陶晋,他俩眨眨眼,不约而同地指指她身上的衣裳。
低头认真确定了下自己的衣着颜色,盛羽的嘴巴张成O形。
敢,敢情她就是“穿月白袍子的公子”?!
密如人墙的人群忽而自发散开,一个头束白色飘巾,身穿白色长衫,手执白玉扇柄,从头到脚白得一塌糊涂的男子微笑着从人群深处缓步踱来。
这位是……
“飞雪公子傅遥山。”孟悟在她耳边飞快地说。
叮!盛羽眼睛一亮。
原来是你!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傅遥山啊傅遥山,五百两啊五百两,我可算是找着你了!
盛羽睁大眼睛,飞快地上下打量眼前这人。
这傅遥山论外表就是一标准文艺小青年。
长条身板,白净面皮,不浓不淡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头发用发油抹得齐齐整整,发髻用时下最流行的白色飘巾束得端端正正,正中还镶了块花哨的蓝石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分外惹眼。两缕黑油油的发丝顺着绣满白梅花的白缎袍子蜿蜒而下,一把白玉折扇轻敲掌心,未曾开口先含笑,典型的鸳鸯蝴蝶派公子哥。
他代表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盛羽很喜欢银子,可第一眼就不喜欢他。
因为那双眼睛。
傅遥山的一双眼睛生得十分不好,微微下垂的眼角,眼底略露浅白,最重要的是,他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那双眼睛就像生了两只钩子,目光扫来如有实质,像要牢牢锁住人不放一般。
盛羽被他盯得心头一阵烦闷,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在下方才吟诗时,见公子你眉头微皱面色凝重,想是拙作粗鄙污了尊耳,阁下相貌堂堂风华内敛,定是胸有丘壑才华卓绝,所以……还望不吝赐教一二。”
傅遥山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口唇翻飞间,书袋子一个接一个抛出来,砸得盛羽头晕眼花。
她想起高中语文老师幽幽的眼神,怨念的语气诅咒全班同学“书到用时方恨少”,如今盛羽总算是理解了。
她抽了抽嘴角有些哭笑不得,刚才她满脑子里都是逃命,根本没在意场上谁念了些什么,就算真听到了,凭她一个普通现代人的国学水平,哪有能力指教人家“一二”。
可傅遥山在这群酸书生中似乎甚有人气,他是主动出列点到她身上的,盛羽又是个生面孔,在场众人不由议论纷纷,各色各异的目光顿时聚焦在假山这角。
在这纷杂的目光中,其中有一道尤为热切兴奋,它,来自高高的坐台中央。